林秀秀与苗翠花在这里待了三天,然后便因为前线太缺人手,被紧急调去了灾区的第一线。
这一趟,她们终于坐上车了。
卡车车厢里,一共只有五个人,全都是对于急救比较熟练的。
几人的神色都很凝重,还带着一丝丝的担忧。
安省境内山很多,再加上连日来的暴雪,余震又不断。
有些余震的级别甚至不低于那天夜里的地震。
他们这两日听闻有地方的山雪崩了,就连救援人员都有被埋了的。
这让他们怎能不害怕?不恐慌?
“秀秀,你说...咱这趟能安全回去吗?”
“肯定能!”
然而她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作用。
苗翠花一直紧紧攥着林秀秀的手,手心里皆是沁出的汗水。
粘腻、潮湿、冰冷。
那冷意似乎已经传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冷得苗翠花几乎快要绝望。
她想到了还在家里等着她的女儿,想到了老实木讷的丈夫,想到了拿到钱时喜滋滋的刻薄婆母......
苗翠花想到了许多许多,总觉得她大抵是回不去了。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生在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原生家庭里,甚至连个名姓都没有,家里一直“大丫、大丫”的叫着她。
如果不是为了有个人干活儿,甚至她连活下去都难。
好不容易熬到了二十五岁,父母终于意识到不能再拖着她了。
于是,她被以两袋子大米的价格卖到了婆家,成了她男人苗大壮的媳妇儿。
而她的名字是她的刻薄婆婆取的。
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了苗家往后就姓苗了。
苗大壮倒也没有多差,但比之太多男人,他实在不算是一个上上选。
他的长相与名字严重不符。
个子极矮,身形瘦弱,老实木讷。
这样的男人是很难娶到老婆的,偏偏苗大壮又是苗家的独苗苗。
于是,婆婆才会买到了她这个儿媳妇,因为她老实能干,身材壮硕,个子高挑。
性子老实才能方便拿捏,也不会想着欺负了男人。
身材壮硕、个子高挑,才能改善一下男人的基因。
婆母一直很重男轻女,偏偏她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女儿。
要不是女儿挑着他们夫妻俩的优点长,苗翠花严重怀疑,女儿会在出生那一刻便被掐死。
即使长得好看,女儿还是只得了一个苗盼儿的名字。
盼儿、盼儿,盼望她能生个儿子。
可惜啊!
这么些年下来,她也没能再为苗家生个儿子。
是她不想生吗?是她不能生吗?
都不是!
而是苗大壮他...他喜欢的从来就不是女人!
要不是当初苗大壮自已给自已灌了药,他们夫妻甚至都不会成就好事。
更别说还会生下一个女儿了。
他告诉苗翠花,他只碰她这一次,只看她自已肚子争气不争气了?
后来她庆幸她的肚子是争气的。
否则,她或许还会被婆家怀疑,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怀孕后,苗大壮又告诉她,无论她生下的是男是女,都只会是苗家唯一的孩子。
他不会再碰她了。
二人同床异梦,再没有过任何夫妻交流。
苗翠花也从未想过反抗一切,反抗命运,她反抗了又如何?
她根本没有去处。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苗翠花竟觉得,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刻,竟然是在遇到林秀秀的这几日。
她明明啥忙也没能帮上,却能够吃到对方给的那好吃的饼子!
她是如此得不幸,以后也不会有幸运降临。
但苗翠花想,即使自已真的出了意外,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盼盼是苗家唯一的孩子,苗大壮不会再娶其他女人,她不用担心盼盼以后遭到后娘虐待。
而她也遇到了自已的小幸运,她似乎确实能够死而无憾了。
就在这一刻,苗翠花想通了,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与释然。
林秀秀不知道她心里想了些什么,只是发现攥着自已的手兀地松开了。
她疑惑地看过去,苗翠花的脸上竟还带着释然的笑意。
这还是刚刚那个说话都打颤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