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十年的千秋宴，朱雀大街的晨曦还未散尽，礼部官员己跪在宫门前第三次核对流程。
"北疆进贡的雪貂裘要走在南海鲛绡前面！"礼部侍郎王涣之的嗓子己经嘶哑，手中礼单被汗水浸透，"还有，告诉鸿胪寺，归墟使臣的座位必须远离太常寺乐工——上次他们差点用箜篌弦勒死一个胡商！"
他身后，金吾卫正在用铁尺丈量百姓跪拜的距离——每三尺一人，额头触地的角度必须整齐划一。有个卖杏花的老汉因咳嗽惊了马队，转眼就被拖进巷子，再出来时嘴角渗血，却仍机械地跟着人群山呼"万岁"。
紫宸殿前，七十二盏琉璃宫灯在晨风中轻晃。灯面《山河社稷图》的鎏金纹路里，藏着工部巧匠的隐秘手笔：北疆十二卫的商道用真正的金粉勾勒，而十年前发生过叛乱的陇西道，则用混了朱砂的颜料涂抹——在特定角度的阳光下，那些道路会渗出鲜血般的暗红。
"陛下，该更衣了。"
赵承恩捧着龙袍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件用南海鲛丝与北疆雪貂腋下软毛织就的衮服，重达十八斤，袖口暗纹里还缝着十二道玄铁链——自十年前林砚在围猎场遇刺后，所有礼服都内嵌了防刃的机关。
林砚抬手任侍者系带时，目光扫过铜镜。镜中人两鬓霜白，眉间那道当年被折梅傀儡划出的伤疤，如今己成了皱纹的一部分。唯有那双眼睛，仍带着地宫烛龙般的锐利，仿佛能穿透镜面，看见三十年前那个在血火中接过玉玺的自己。
"太子到哪儿了？"
"回陛下，刚过永兴坊。"赵承恩低头整理玉带，"二皇子献的《万国来朝图》己经运到麟德殿，画师特意把崔贵妃绘在了苏皇后右侧三步的位置……"
一阵银铃脆响打断了他的话。
苏皇后带着十二名宫女迤逦而来，她今日未戴凤冠，只用支银簪松松挽着发髻。那支簪尾坠着的小铃铛，与三十年前苏明璃系在沉船撞角上的一模一样。
"昀儿昨夜又发热了。"她替林砚正了正冠冕，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太医说是心火，可臣妾看见他对着烛光……在玩这个。"
袖中滑出一物——是个用银杏叶折的小船，叶脉上沾着可疑的红渍。
第二节 血色贺礼
麟德殿内，各国使臣的贺礼己堆成小山。
南海归墟进献的珊瑚树足有两人高，枝丫间缀着会发光的鲛珠；西域三十六国联合献上的金驼，眼珠是用波斯最珍贵的"酒神之泪"宝石镶嵌；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北疆都护府押送来的铁笼——里面关着号称己绝迹十年的雪狼王。
"父皇容禀。"二皇子林曜撩开蟒袍下摆跪下，"此狼是儿臣亲自带人在天山围猎所得。据北狄俘虏交代，当年岳红缨将军的玄铁卫，就是用这种狼的骨血炼制不死药……"
他话音未落，铁笼突然剧烈摇晃。狼王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太孙林昀，喉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林昀腕间的银铃突然自鸣，吓得他躲进太子妃怀里，却没人注意到，有几滴血正从他眉心朱砂痣渗出，落在银杏叶船上。
宴会进行到献酒环节时，变故陡生。
当十八名胡姬跳着拓枝舞上前斟酒时，林砚突然按住太子正要举杯的手。他指尖在酒面上轻轻一蘸，随即抹在龙袍袖口的暗纹上——金线遇毒立刻变成诡异的紫色。
"拿下！"
赵承恩的银剪己经抵住为首胡姬的咽喉，却见她嘴角突然流出黑血，整个人如蜡像般融化。更可怕的是，那些"酒水"落地后竟化作红蚁，朝着太孙林昀的方向疯狂爬去！
"护驾！"
五皇子林昕的剑光比金吾卫更快。这位常年镇守北疆的皇子剑法狠辣，剑锋所过之处，红蚁纷纷僵死。可当他挑开胡姬残存的纱衣时，里面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螟蛉诏》残页——每张上都盖着三十年前就应销毁的北狄王印！
第三节 鲸歌传讯
骚乱平息后，千秋宴草草收场。
林砚独自站在太庙地宫的星图前，手中攥着从那艘银杏小船上剥下的叶片。借着烛龙铜灯的光，他终于看清叶脉间用血绘制的图案——不是航线，而是当年沉船上的青铜罗盘。
"陛下！"赵承恩跌跌撞撞冲进来，"北疆八百里加急！北狄残部出现在落雁峡，他们……他们驱赶着披铁甲的巨象！"
急报的羊皮卷轴上，还粘着片奇怪的鳞甲。林砚刚触到鳞片，地宫突然剧烈震动，那些象征星槎航线的铜钉纷纷坠落。在漫天尘埃中，他听见了只有帝王血脉才能听见的鲸歌——
归墟的潮信，提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