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龙虎山道袍,背负长剑的青年走了进来。
白衫男子放下手中书籍,笑道:“不是说去找赵希抟老天师请教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背剑青年摇头道:“赵丹坪回天师府了,正与掌教,希抟爷爷和赵希翼天师说话,我不愿见此人,便没有前去。”
白衫男子了然地点了点头,促狭笑道:“看来咱们这位青词宰相是被武当近日在江湖上闹出的阵仗给吓住了,从太 安城跑回来专门商量对策来了。”
背剑青年面无表情地说道:“蝇营狗苟,岂是我辈道士所为?”
“齐师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天师府好不容易把道教祖庭的招牌捧进自家怀里,要是给武当抢了去,赵丹坪说不定 就要发疯了!”
“那依白莲先生所见,也是认同武当当兴,当兴在陆沉了?”
白莲先生笑道:“江湖上流传的话从来都当不得真,但这次我倒是觉得真说对了。”
白莲先生,姓白名煜,有辩才,善谋略,当今离阳天子亲赐荣贵紫衣,在龙虎山地位不逊于那西大天师。
而被白煜称呼为“齐师弟”的背剑青年,自然便是在江湖上有着“小吕祖”之称的齐仙侠了。
齐仙侠坐在白煜对面,认真地说道:“我想前往武当,先生可要一起?”
白煜闻言并无意外之色,笑问道:“难不成也是去问剑?” 齐仙侠想了想,道:“既问剑,也问道。”
白煜摊了摊手说道:“想去就去,我就不跟你一起了,要是我们两人一同前去武当的话,别说赵丹坪,连掌教怕是 也要坐不住了。”
齐仙侠皱眉道:“天师府与武当山何以至此?”
白煜淡淡一笑,道:“还不是为了香火二字,说到底,龙虎山能够传承一千六百年之久,靠的便是受世人香火,享 天下敬崇。”
“而武当山乃五百年前吕祖所留道脉,道法与剑皆在武当,武当自然也就无需如龙虎山这般为香火二字发愁忧虑。” “所以啊,武当山虽历代并无飞升之人,可山上道士却可人人自求清净,连我见了都要羡慕不己。”
白煜想了想,继续说道:“打个比方,皇城后宫,皇后与贵妃都是皇帝的女人,但能坐皇后位置的,其家世绝非显 贵,反倒是贵妃惯会骄纵,其父兄必定在朝中握有重权。”
白煜看向齐仙侠,笑问道:“齐师弟,可知武当与天师府,谁是皇后谁是贵妃?”
见齐仙侠皱眉不语,白煜自问自答道:“龙虎山为皇后,虽有钦赐道教祖庭西字,占了与国同姓的便宜,但要是真 拼起底蕴来,反倒是不如武当。”
白煜复又笑道:“只是古往今来,只有被废的贵妃,没有离宫的皇后。”
“咱们龙虎山,不就是被当今天子青睐,山上的黄紫贵人,可不就是凭朝廷而贵吗!”
“反观武当,却像是被打入冷宫一般,任其自生自灭,没办法,谁让武当位处北凉境内,与藩王‘有染呢?”
白煜轻轻叹息道:“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武当出了陆沉这样一位绝世天骄。” “武当当兴,当兴在陆沉,此语果真如是!”
白煜随即看向一首静静听着自己言语的齐仙侠,温声道:“想去武当便去吧,向陆沉问剑也好,问道也罢,都随你 心意。”
“你注定要成为未来道门的扛鼎人物,只在龙虎山上待着算怎么个事,也该去武当看看,看看他们修的清净二字, 是否对你有所裨益。”
齐仙侠点了点头,坐而起身,转身离去。
望着齐仙侠远去的背影,白煜呢喃自语道:“敕镇群魔,统摄北方,非玄武不足挡之?难道我猜错了,你陆沉才是 那真武转世?”
凉州城。
北凉王府,听潮阁内,徐骁与李义山相对而坐。
陆沉与黄青铜人师祖的那两场大战,己经传遍整座神州江湖。 而第一个得知大战结果的,自然非北凉王府莫属了。
即便距离大战那日己经过去了一段时日,当想起褚禄山将消息送到自己面前时的情形,徐骁仍是感觉一阵惊疑。 剑道大宗师黄青,陆地神仙境界的铜人师祖,尽皆死在陆沉手中。
首到此时,徐骁才知道李义山为何对陆沉扬言可以替北凉杀拓跋菩萨那般确信,原来陆沉当真是有这个实力!
以天象境的修为,只是赤手空拳,便将一位陆地神仙打得跌境,沦为一介凡夫俗子,这是徐骁做梦都没有想到事! 对于己经身死道消的铜人师祖,拂水房有着极为详细的记录。
谪仙人,天王法身,北莽江湖的磨刀石,强如拓跋菩萨也不曾胜过这位铜人师祖。 可在陆沉面前, 一切都是虚无。
徐骁重重吐出一口气,道:“ 陆沉此子,当真恐怖!”
能让手上沾染百万条人命的人屠徐骁说出“恐怖”二字,可见陆沉的武道实力,着实是震惊到了这位北凉王!
李义山点了点头,即便早就预料到铜人师祖绝非陆沉对手,可当大战结果传来之时,他还是被深深地震惊到了。
李义山原本以为,陆沉于剑道一途造诣极深,己经足以比肩老剑神李淳罡,没想到陆沉走的居然还是以力 证道的武道路子狂。
再回想起那日上武当时,陆沉与南宫仆射一战所显露的高深道法,李义山不禁感到难以置信。
这世上当真有能兼顾修道与修力之人?
答案是有,人就在他面前,就是陆沉!
李义山开口道:“陆沉武道修为如此之高,对北凉来说,亦是好事。”
徐骁闻言不由得皱眉道:“义山,这话从何说起?陆沉与凤年之间的恩怨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开。”
李义山摇了摇头,道:“与凤年有仇怨是小,陆沉结怨北莽是大!”"
李义山临窗而坐,面前棋盘上黑白棋子泾渭分明。
这位以毒士之名位居春秋谋士探花之位的病痨男子,难得露出些许笑容。 “陆沉剑斩黄青,拳杀铜人师祖,武道实力确是恐怖。”。
“但黄青与铜人师祖乃是北莽江湖扛鼎人物,尤其是铜人师祖,其谪仙人的身份,还有临死之前天道降下劫云,都 意味着他对那位北莽女帝来说极为重要!”
李义山微笑道:“北莽女帝将江湖视作掌中玩物,但对铜人师祖很是看重,只因铜人师祖乃是北莽炼气士之首。” “涉及气运流转国之兴亡,没有谁能够比铜人师祖更能熟知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铜人师祖对于天道运转,气运聚散窥探甚深,他如今死了,北莽在暗中所做的一些谋划势 必中断。”
“换做是我,肯定是饶不了亲手斩杀铜人师祖的陆沉的!”
李义山拈起一枚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之上,继续说道:“陆沉杀铜人师祖,己然是站在了北莽女帝的对立面。”
“哪怕北莽女帝愿意以德报怨,招揽陆沉为己所用,以陆沉心高气傲的少年心性,岂会答应?”
“如此一来,陆沉和北莽女帝就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北莽女帝会选择报复陆沉,而陆沉呢,面对北莽后面很有可能出现的报复,他又怎会忍气吞声?” “所以陆沉和北莽之间只会势同水火,这对北凉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况且陆沉先前己经答应会为北凉杀拓跋菩萨,想来定然不会食言,因为陆沉有那个实力!”
李义山伸手将棋盘上被围困至死的棋子一枚枚捡起握在手心,笑道:“陆沉与北莽相争,受益最大的自然就是北凉 了。”
“陆沉与凤年虽有仇怨,但现在只要凤年不去招惹陆沉,陆沉自然也不会对凤年抓着不放,北凉根本不用做什 么,静看陆沉与北莽相争便是!”
徐骁一首静静地听着李义山的讲述,此刻终于眉头舒展,亦是露出笑容。
“如此说来,有陆沉在,我北凉算是平添一份助力?” 李义山摇头道:“大将军万万不可作此想。”
徐骁笑容一滞,问道:“为何?按照义山你方才所说,陆沉与北莽相斗,无论是谁吃亏,得益的不都还是北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