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姨，您在哪儿呀？”
李大壮心跳加速，紧张得仿佛心都要蹦出嗓子眼。
“我在这儿呢。”
李大壮顺着声音找去，这才瞧见佛龛下面多了个人，好像正跪着，整个身子蜷得小小的。
“慧姨，您在干啥呢？”
“到了我这儿，别多问。”
慧姨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的，透着威严与恐怖。
李大壮不敢再吭声，知道她可能是在祷告或是做什么法事，便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许久，见她没了动静，屋里愈发阴森恐怖，他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像弹琵琶似的。
半晌，慧姨终于缓缓起身，对他说：“大侄子，屋里坐吧。”说完，带头朝里屋走去。
李大壮生怕落她身后，赶忙跟上。进了里屋，总算比堂屋亮堂些。慧姨率先在大炕上坐下，招呼道：“坐吧。”
李大壮心有余悸，在炕上坐下后，问了句：“慧姨，您没去赶年集？”
慧姨面带微笑，盯着他说：“我要去赶年集，你上哪儿找我去？”
李大壮皱了皱眉：“这么说，您知道我要来？”
慧姨只是看着他笑，也不搭话。
李大壮在她的笑容里有些发怵，嗫嚅着说：“慧姨真是半仙，连我要来找您都知道。”
“哈哈哈哈……”
慧姨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把李大壮笑得一头雾水。
笑罢，慧姨盯着他问：“说吧，找我啥事？”
李大壮怔了怔，挠挠后脑勺，说：“不瞒慧姨，我来找您真是有事。我有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撞邪咧，特意来求您给出个主意。”
慧姨盯着他问：“真是你亲戚？”
李大壮一怔，咬定说：“是我家亲戚，别人的事我可不管，您说是不？”
慧姨嘴角微微一翘，揶揄道：“你家亲戚是个女孩子吧？”
“您咋知道？”李大壮愣住了。
“这样吧，我先给你一道符。”慧姨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写着蝌蚪文的黄纸条，交到他手上，“到喽你家亲戚家，先取一碗净水，把这道符泡在水里，首至字迹模糊，再把水洒在窗口和门口，这样就能控制上你亲戚家身的恶鬼咧。恶鬼到喽午夜都得去圆魂地吸取灵光，那时你就能和它谈判，问它是谁，到底想要啥，等它说出要的东西，按它说的地方送去就行咧。”
慧姨说完，又补了句：“有啥事再来告诉我。”
李大壮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黄符，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脸上陪着笑说：“慧姨，太谢谢您咧，等我亲戚的病好喽，一定好好谢您。”
慧姨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模样，说：“你也不是外人，别人的事我可不管，毕竟和鬼结怨太深，难免遭报复。你去吧，去吧。”
“那好，慧姨，您先歇着，我走咧。”李大壮怀揣黄符，离开了慧姨家。
当李大壮兜里揣着从慧姨家请来的符回到李福财家时，李福财正背着手在院子里像磨驴似的转圈，看得出他在焦急等待。
“支书，我回来了。”
“哦，好。”李福财转过身看着他，“怎么样？讨到法子没？”
“讨到咧。”李大壮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张黄符，递给李福财看。
李福财问：“这是啥？”
李大壮咽了口唾沫，说：“慧姨说，只要把这道符用一碗清水泡喽，再把水洒在窗口和门口，就能控制上淑萍身的恶鬼。恶鬼到了午夜要去圆魂地吸取灵光，到时候就能和它谈判，问出恶鬼要啥，按它说的地方送去，应该就没事咧。”
李福财皱眉：“真有这么神奇？”
李大壮说：“说不准，反正我这次去，算是见识到慧姨的厉害咧。”
李福财疑惑地看着他。
李大壮接着说：“这慧姨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啥都还没说，只提我家一个亲戚撞邪咧，她就问是不是女孩子，您说神不神？吓得我都不敢多言。”
李福财皱眉：“真有这么厉害？”
李大壮虔诚地点点头。
李福财沉思片刻，说：“不管咧，咱们先按她说的法子试一试，看看效果。”
李大壮点头，又问：“淑萍这会儿折腾得咋样咧？”
李福财叹了口气，说：“唉，别提咧，你前脚走，她又闹喽一回，又哭又笑还咬人，这不，把我咬了一口。”说着，他把手伸出来给李大壮看，手腕处留着两排青紫的牙痕。
“这会儿闹累咧，刚睡下。”
李大壮望着他一筹莫展的模样，也不知如何安慰，陪着他在院子里干站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说：“书记，我也该回村委会瞅瞅咧，从上午出来就没回去，煤火该添煤咧。”
李福财说：“好，那你去吧。”
李大壮走到门口，又被李福财喊住。他回头看着李福财问：“支书，还有啥事？”
李福财慢慢走上前，压低声音说：“今天夜里恐怕还得你来帮忙，你也瞧见淑萍那模样咧，就我们一家子，怕摆弄不了她。”
“那村委会没人咋办？”
“让治保主任去值班。”
“那治保主任问起我来，咋说？”
李福财沉思片刻，不耐烦地对他挥手道：“你随便扯个谎，就说你老婆头疼脑热，孩子拉肚子啥的，随便编。”
“呸呸呸。”
李大壮走到大街上，才敢发泄心里的不满，嘟囔着：“什么玩意儿，为喽你家这点破事，还咒我家里人，真不是东西。”
偏巧，赶年集回来的张独眼手里提着血淋淋的猪头，和他打了个照面，调侃道：“大壮，又去给人跑狗腿啦。”
“你才跑狗腿呢！你跑猪腿，跑王八腿！”
李大壮把一肚子怨气全撒在张独眼身上，黑着脸，模样难看极了。
“哟哟哟，开个玩笑，你急啥呀？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下次咱哥俩可别再开这种玩笑咧。”张独眼碰了一鼻子灰，提着猪头悻悻离去。
李大壮到了村委会，给煤火添了煤，才往家赶。
回到家时，老婆和两个女儿正在大炕上摆弄花花绿绿的衣服，看样子刚从年集回来，兴致正浓。见他进门，老婆立刻把一件花格子外套穿上，在地上转了个圈，龇着满口黄牙笑着问：“看，好看不？是大妮给我挑的，我说太花哨，她非说洋气。”
别看李大壮长得像武大郎，可老婆却高挑许多。真应了那句“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过，他老婆虽说个子高，长相却实在普通，就像没装修的房子。大壮家的比李大壮足足高出一头多，以至于李大壮看她时，得仰着脑袋。
“还行吧。”李大壮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唉，集市上那人可真多啊，挤都挤不动，买啥都得挤半天，就跟东西不要钱似的，那哪是买呀，简首是抢。”大壮家的脸蛋红红的，还沉浸在赶集的兴奋中，“对咧，我们不在家，中午你在哪儿吃的？”
“我呀，在支书家喝的酒。”
“哟，今天支书咋这么看得起你，想起请你喝酒啦？”
“看你说的，支书啥时候看不起我啦。”
“唉，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咧，谁不知道你是书记的狗腿子。”
“你在孩子们面前胡说啥呢，快去做饭，都啥时候咧。”李大壮脸上有些挂不住。
“哟，这天可真短咧，都快五点钟了。”
大壮家的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简单收拾了下炕上的衣服，就到堂屋灶边忙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