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前三日，海州卫城隍庙的铜钟无风自鸣。庙祝晨起洒扫时惊见供桌上的锡烛台竟生出蓝绿铜花，状若珊瑚枝蔓。阿礁拾起烛台残片，指腹划过铜锈时嗅到佛郎机火绳枪特有的硫磺焦味。
"这不是寻常锈蚀。"慕云深将残片浸入浓盐水，锈斑骤然舒展成蛛网状，"《天工开物》载有佛郎机'蚀甲砂'，遇盐则活，七日可蚀穿三寸铁板。"
陆听雪铁伞尖挑开城隍庙瓦当，檐角滴水竟在青石板上蚀出十字星痕："红毛番的星象炮，倒是把占星术用在了阴沟里。"
卯时三刻，巡盐御史的官船在月牙湾莫名沉没。阿礁潜入海底时发现船底附着荧蓝砂粒，随潮汐明灭如星斗。磁石剑劈开砂阵，剑锋竟被蚀出锯齿状缺口。
"这不是佛郎机的手笔。"慕云深蘸取砂粒在宣纸上勾勒，荧砂自动排列成黄道十二宫图案，"托勒密星图作蚀刻模板——是马耳他骑士团的炼金术！"
陆听雪旋伞截住夜风，伞面银铃震落三粒荧砂："七日前有热那亚商船借泊，说是要修补圣约翰十字旗。"
子夜涨潮时分，五十艘黑帆快船突袭盐港。船首铜炮喷涌的不是铁弹，而是裹挟荧砂的星云状雾霭。所过之处，瞭望塔的青铜望筒瞬间爬满蚀纹。
盐工们推着改良的磁力水车迎战，水幕却反被荧砂蚀穿。阿礁挥剑引雷，雷电竟在砂雾中折射成致命光弧。慕云深青竹点地疾退，袖中《郑和航海图》残页飘落，南海星图与荧砂轨迹蓦然重合。
"坎位缺角，离宫过亢——这是篡改过的浑天仪刻度！"他撕下官服补子浸入卤水，孔雀羽线遇蚀甲砂竟发出龙吟，"用《授时历》漏刻算法反推！寅时三刻改走奎宿位！"
陆听雪铁伞倒插滩头，伞骨弹出二十八星宿铜片。阿礁磁石剑引动地脉磁极，荧砂阵在辰位裂开缺口。老盐工们趁机推出包铁盐车，晶盐在磁力牵引下凝成白虎七宿阵。
"大明海域岂容异星作祟！"慕云深青竹刺入阵眼，盐晶白虎咆哮着冲散砂雾。黑帆船铜炮接连炸膛，蚀甲砂反噬船体，骑士团徽章在荧光中化为齑粉。
五更时分，被俘的马耳他炼金术士瘫坐在盐垛旁。他腰间羊皮卷记载着更骇人的计划：用蚀甲砂混入漕运铁钉，三月内可蚀穿整条京杭大运河。
"你们用星辰算计人心，却不知天道有常。"陆听雪铁伞尖挑起羊皮卷，"《周髀算经》有云：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这'政'字，你们红毛番解得透么？"
慕云深将蚀甲砂封入玄武岩匣，青竹在岩面刻下《武备志》补遗："西学机巧，终不及华夏以德御物之道。"转身对阿礁道："将这份星砂快马送呈兵部——要装在磁石匣中，途经镇江府时需绕开玄武湖。"
惊蛰雷声中，新铸的防蚀盐砖垒成海岸线。阿礁率工匠改良磁窑，烧制的青砖表面浮现天然星图纹路。少年在城隍庙重铸铜钟，钟身蚀纹被晶盐填补，撞响时竟发出《乐经》失传的"清商调"。
七日后，泉州港传来密报：暹罗贡船底舱发现成袋蚀甲砂，包装用的棕榈叶上印着爪哇古梵文。陆听雪抚摸着铁伞新嵌的磁石星盘，伞骨银铃无风自鸣。
"马耳他人不过棋子。"慕云深展开南洋海图，指尖停在满剌加海峡，"当年三宝太监留下的镇海铁碑，怕是挡了某些人的财路。"
海风突然卷来咸腥血气，阿礁的磁石剑在鞘中震颤不止。滩头最新运到的漕盐麻袋渗出黑水，袋口麻绳正以诡异速度朽烂——这场蚀甲风暴，才刚刚揭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