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盟总坛的百年榉木棋盘突然裂开三寸。萧别离拈着黑玉棋子的手悬在半空,看着冰鉴里映出的画面——慕云深背着昏迷的陆听雪正穿过九曲断肠林,沧渊剑鞘上挂着的银铃铛沾满青萤石粉。
"落子天元。"他忽然将棋子按进棋盘裂缝,裂纹瞬间蔓延成北疆地形,"二十年布局,终究抵不过血脉相连。"冰棺中的碎玉刀应声而鸣,刀身浮现出细如发丝的龟裂。
九曲断肠林的瘴气浸湿了慕云深的玄甲。背上的陆听雪呼吸微弱如游丝,寒毒凝结的冰霜却在她眉睫间诡异地燃烧。这是赤炎蛊反噬的先兆,他记得师父手札里记载的解法——需以至阳内力贯通任督二脉,但施术者必遭经脉逆行之苦。
"慕...大哥..."陆听雪突然苏醒,指尖勾住他腰间玉佩,"东南...三丈...有璇玑阵眼..."话音未落,她猛地呕出带着冰碴的黑血,血珠落地竟腐蚀出北斗七星状的小坑。
慕云深挥剑斩断缠足的藤蔓,剑风掀开腐叶堆,露出底下青铜铸造的璇玑盘。盘面二十八宿方位嵌着孩童乳牙,中央阴阳鱼眼正是缺失的玄武玉佩形状。他解下两人腕间青丝绳结,绳头浸染的寒毒血渍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别..."陆听雪突然挣扎着滚落地面,铁骨伞撑开挡住慕云深伸来的手,"这阵法要活人献祭..."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赤炎蛊虫的凸起,"用我的血...浇在离位..."
话音未落,林间突然传来机括响动。十二具青铜傀儡破土而出,关节处镶嵌的青萤石正与地宫童尸身上的如出一辙。慕云深将玉佩按在璇玑盘中央,反手挥出沧渊九问第六式"路漫漫其修远",剑气如虹却只在傀儡胸前留下浅痕。
"坎位...挑其膻中三寸..."陆听雪蜷缩在伞下,用染血的手指在地面勾画傀儡构造图。铁伞突然被傀儡重拳击中,伞骨变形间露出暗藏的磁石链,"用...陨铁针引雷..."
慕云深旋身避过傀儡合围,七枚陨铁针射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惊雷炸响的刹那,磁石链引下的闪电劈中傀儡关节,青萤石在高温中炸成齑粉。他趁机抱起陆听雪跃上树梢,却见她正用伞尖挑开自己腕脉。
"赤炎蛊嗜血..."她将涌出的毒血滴入璇玑盘离位,"以毒攻毒..."盘面突然旋转,二十八宿方位射出金光,在林间交织成星图。十二傀儡应声跪地,胸甲弹开露出里面的童尸——正是地宫冰层里失踪的那些。
慕云深剑挑童尸衣襟,发现每具尸身背后都有针孔大的烙印。沧渊剑映着月光细看,竟是微雕版的《虎啸营军械录》片段。最年幼的女童手心里,攥着半枚带血的金瓜子——与陆听雪怀中那枚正好拼成完整图案。
"阿梅的买命钱..."陆听雪突然凄笑,眼角渗出血泪,"当年人牙子就是用这个...把姐姐换走..."她颤抖着扯断磁石链,将金瓜子按进璇玑盘震位。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底下寒潭,潭底沉着三百具身披沧浪阁服饰的尸骨。
慕云深瞳孔骤缩。那些尸骨的佩剑制式,正是二十年前突然消失的"云字辈"师叔们的兵器。最深处的珊瑚礁上,斜插着半截断剑——剑柄缠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靛蓝剑穗,正是师姐慕云漪的遗物。
"原来如此。"他剑指寒潭水面倒影,"当年所谓云字辈叛逃..."话未说完,陆听雪突然纵身跃入寒潭。赤炎蛊遇水沸腾,在她周身形成血色气泡,潭底尸骨竟随她的游动缓缓立起。
"沧浪阁主可知..."寒潭对面传来萧别离的声音,"你师父为灭口,亲手将云字辈困死在此?"碎玉刀破空而至,刀气激起十丈水幕。水珠落地成冰,将三百尸骨冻成狰狞冰雕。
陆听雪从潭底冲出,手中握着师姐的断剑。剑身突然迸发红光,与慕云深的沧渊剑产生共鸣。双剑合璧的瞬间,寒潭冰层炸裂,露出底部青铜密室——墙上密密麻麻挂着云字辈弟子的临终血书。
"戊寅年三月初七,阁主命我等护送青萤石入京..."
"石箱内藏童尸百具,大师兄质问遭毒掌..."
"小师妹为护证据被碎玉刀穿心..."
慕云深抚过墙上一道凌厉剑痕,指腹传来的刺痛与师父传授"沧渊九问"时的触感一模一样。他突然挥剑斩向密室穹顶,坠落的石板间飘落封存二十年的密函——正是当朝太傅手谕:"沧浪阁主亲启:白露原之事,当永埋青萤。"
陆听雪的铁伞在此刻贯穿密室暗门。门外天光倾泻而入,照见百里外寒山盟总坛升起的狼烟。她倚着断剑喘息,寒毒与赤炎蛊在经脉中厮杀:"慕大哥...这局棋...才刚刚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