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在幽暗的密室里凝固。上百块漆黑的牌位,如同沉默的墓碑森林,将“林晚”这个名字钉死在轮回的耻辱柱上。
最上方那块卒年空白的牌位,更像是一柄悬顶的利剑,无声宣告着她这一世的结局早己被预留。
林晚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她看着供桌上属于自己的“百世灵位”,又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沉默伫立的沈聿。
幽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如雕塑的侧脸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是震惊后的余波?
是深沉的困惑?
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悲悯?
“这……就是沈家供奉的‘先祖’?”
林晚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撕裂的痛楚,“供奉着……却杀了我一百次?”
沈聿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他避开林晚那近乎绝望的目光,视线重新落回供桌,落在那些冰冷的、刻着同一个名字的乌木牌位上。他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在继任仪式上,我的父亲只告诉我,供奉这些牌位是沈家历代家主的责任,是维系家族气运的古老契约。至于牌位上的人是谁……为何不入族谱……他从未解释。”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牌位前空无一物的桌面,“没有香火,没有供品,只有这盏长明灯……与其说是供奉,不如说是……一种冰冷的标记。”
“标记?”
林晚惨笑一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肉体的疼痛压下灵魂深处的寒颤,“标记我每一世的终结?标记你们的‘丰功伟绩’?”
巨大的愤怒和悲怆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翻涌,下颌的龙纹烙印和掌心的火焰印记同时爆发出滚烫的灼痛!这痛感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她压抑的恨意!
“契约?!”
她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如同濒死的困兽,不管不顾地冲向供桌最上方那块空白的牌位!“去他妈的契约!我要毁了它!毁了这些鬼东西!”
“林晚!住手!”
沈聿脸色骤变!他太清楚这些牌位对沈家、对这诡异诅咒的重要性!毁掉它,后果不堪设想!
他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攥住了林晚伸向牌位的手腕!
“放开我!”
林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挣扎,另一只手狠狠抓向沈聿的手臂!“你们沈家都是刽子手!魔鬼!放开!”
就在她尖锐的指甲即将划破沈聿皮肤的瞬间——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毫无征兆地、同时贯穿了两人紧握的手腕!
“呃啊——!”
“嘶——!”
两人同时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一颤!
林晚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箍住,骨头都在发出哀鸣!那痛感不仅来自沈聿大手的钳制,更来自烙印本身!仿佛她攻击沈聿的行为,触动了某种深植于诅咒核心的禁制!
而沈聿的感受更为清晰!就在林晚攻击意图升腾、指甲即将划破他皮肤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西装内袋里的双鱼玉佩猛地一震!
紧接着,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不仅从被林晚抓住的手腕传来,更从他心口的位置爆发出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要将其捏碎!
这剧痛远超之前的共生之痛,带着一种冰冷而绝对的惩罚意味!
攻击契约者,反噬自身!
沈聿瞬间明白了!这诅咒,或者说这维系着牌位和轮回的所谓“契约”,不仅将他们绑定在一起承受痛苦,更在林晚试图攻击他时,会遭到强烈的反噬!
他强忍着心脏被攥紧的剧痛和手腕的灼烧感,非但没有松开林晚,反而用尽全力将她猛地向后一拽,远离了那张恐怖的供桌!
“砰!”
林晚重重撞在沈聿坚实的胸膛上,两人都因为这剧烈的碰撞和诅咒的反噬而痛得弯下了腰,急促地喘息着。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晚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手腕和心口残留的剧痛让她惊惧交加。
沈聿同样不好受,心脏的抽痛让他呼吸不畅,他捂着胸口,眼神冰冷而锐利地看向林晚,声音因痛苦而沙哑:“不是我做了什么……是这该死的‘契约’!”
他指向供桌,“它不允许你攻击我……或者说,攻击契约的关联者!刚才……是反噬!”
林晚瞳孔骤缩!攻击他……会遭到反噬?这所谓的契约,不仅记录着她的死亡,还剥夺了她反抗的权利?将她彻底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一股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看着沈聿痛苦喘息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依旧灼痛的手腕,最后目光落回那密密麻麻的牌位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沈聿看着她眼中那几乎熄灭的光芒,心脏处残留的剧痛仿佛又加重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那莫名的烦躁。
“现在,你明白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愤怒和反抗,只会让我们都更痛苦,甚至可能触发更可怕的后果。”
他首起身,尽管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股掌控全局的气势再次回归。
“合作,是唯一的路。”
他重申,目光扫过供桌,最后定格在那块空白的牌位上,“找出契约的源头,弄清楚沈家到底和这诅咒有什么关系,才有机会打破它。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自取灭亡。”
林晚沉默了。
冰冷的现实如同枷锁,将她牢牢禁锢。百世的牌位,空白的卒年,无法反抗的契约反噬……她还有选择吗?
待在他身边,是监视,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接触到核心秘密的机会。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那滔天的怒火和绝望被一种死水般的沉寂取代,只剩下下颌的龙纹烙印在幽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妖异的红光。
“好。”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的歇斯底里从未发生过,“合作。但我要知道一切。关于沈家,关于这个密室,关于……契约的任何线索,我都要知道。”
沈聿看着她瞬间收敛的情绪和那沉寂的眼神,心中莫名地一沉。这种平静,比愤怒更让他感到不安。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可以。” 他点头,率先转身,走向密室的出口,“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密室,重新回到冰冷空旷的总裁办公室,空气仿佛都清新了几分,但那沉重的压抑感却丝毫未减。
沈聿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林晚,望着窗外繁华却冰冷的都市夜景,沉默了片刻。
“沈氏集团的前身,是‘沈记商行’,发迹于清末。” 沈聿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追述历史的疏离感,“祖上据说是靠漕运和古玩起家,后来涉足金融地产,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关于家族隐秘的部分……”
他顿了顿,“只有历代家主口口相传,不入文字。我知道的也很有限。父亲只告诉我,供奉牌位是维系契约,保家族昌盛,若有违背,必遭反噬。至于契约具体内容……他临终前,只给了我一个地点。”
“地点?” 林晚追问,心脏微微提起。
“嗯。” 沈聿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在沈氏老宅,祖祠的地下。那里有一间只有家主才能开启的秘室。他说……契约的原始文书,可能在那里。”
沈氏老宅!
祖祠地下!
契约原始文书!
这几个词如同闪电,瞬间点亮了林晚沉寂的心!源头!这可能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源头!
“什么时候去?”
林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沈聿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那光芒深处是对真相的渴望,也夹杂着对解脱的绝望希冀。
他移开视线,看向办公桌上的日历。
“下周。” 他沉声道,“下周三是沈家固定的祭祖日。只有那天,开启祖祠秘室的‘钥匙’才会生效。而且……”
他目光微凝,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和我,一起去。”
“我?”
林晚一愣。
祭祖日?沈家这种古老家族,祭祖仪式必定庄重排外,她一个外人,如何能进入祖祠核心?
“对,你。” 沈聿的语气斩钉截铁,“你是契约的另一方,是那些牌位的‘主人’。只有你在场,才有可能触发或解读出契约的真正内容。”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安排好。祭祖仪式后,其他人都会离开老宅,只有我们留下。这段时间……”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陈秘书,把顶层东侧那间套房收拾出来。林修复师从今天起,会住在公司。”
“什么?!” 林晚瞬间炸了,“你要我住在这里?!”
沈聿放下电话,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绝对的掌控:“玉佩在你身上会失控,在我身上能暂时压制。共生之痛和契约反噬的存在,让我们不能离得太远。住在这里,是最安全、也是最高效的选择。方便随时沟通线索,也方便……下周一起去老宅。”
他拿起桌上那份早己准备好的项目合同副本,扔给林晚,“名义上,你是紧急加班处理核心文物的修复师。你的东西,我会让人从你的公寓取来。”
林晚看着手中的合同副本,又看看沈聿那不容置喙的神情,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她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每一步都被他牢牢掌控。
公寓?那早己不是她的避风港。住在这里,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华丽、更冰冷的囚笼。
下颌的烙印隐隐发烫,手腕残留的契约反噬之痛也在提醒她反抗的代价。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首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沈聿的目光,那眼神沉寂如古井,深不见底,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