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碎屑还未扫净，林宁对着化妆镜调整珍珠耳钉，镜中摇曳的珍珠耳钉在不经意间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让她有一丝恍惚的不安。
亲友打开电视机，本来打算将喜庆的壁纸投屏上去。不料，本地台新闻实时报道：平安小区发生特大火灾，接亲车队新郎不顾劝阻冲入，往返数次救人于火海之中，最终却倒在消防员赶到的前一刻。
电视台的报道，让林宁更加不安。她拎着婚纱往外跑时，水晶鞋跟卡在了青石砖缝里。
她站在街道的尽头，吉时己过，却迟迟等不来接亲车队的影子。
——
火海中，江裴琰的半个身子被倒塌的横梁压着，西装口袋里束着朵蔫了的红玫瑰，脖颈间的青红枣玉坠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爆裂开来露出内里血丝状的天然纹路，恰似当年冻裂在枝头的褐斑枣。
急救担架滑过医院长廊时，江裴琰的瞳孔开始涣散。无影灯的光晕里，他看见建康城的枣枝扫过月白色衣裙，零碎的铜钱在八仙桌上叮当脆响，战壕里染血的信纸被火舌卷走……
"病人室颤！"
电极片贴上胸膛的瞬间，他猛地抓住林宁的手。那些轮回里的称谓在喉头翻滚，最终化成了一句："阿宁，枣树的枝头该修剪了。"
“婉清侄女，康熙通宝的铜板要不要？”
“宁妹，我回来了…”
……
他终于意识到身为爱人，他们不能陪伴彼此一生，或许以其他身份、其他关系，他们才能相伴一生。
“如果还有来世，我愿意做你孩子，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度过余生……”
……
林宁的泪珠砸在碎裂的玉坠上，血丝纹路突然在消毒灯下显出婴孩蜷缩的轮廓。心电监护仪拉出长音时，她腕上还留着江裴琰最后的握痕——正是当年裴琰教她射箭时扶过的位置。
---
十年之后，枣子熟了。
待产室的电子钟跳到十三点十西分，林宁攥着胎心监护仪的探头深呼吸。现任丈夫在走廊打电话谈生意，只言片语漏进门缝："我媳妇生产...不管多重要的事情…都给我推出去..."
"看到头发了！"助产士突然喊。
剧痛中林宁恍惚听见玉坠相击的脆响，就像那年江裴琰在当铺为她修簪子。
新生儿嘹亮的啼哭里，护士诧异地举起沾着血污的小手："宝宝手里攥着东西…"
满室消毒水味中，一颗青枣滚落在产褥上。
林宁看着褥子上的青枣，眼角落下一滴幸福的泪水。
——
抓周宴上，小家伙爬过算盘和钢笔，首奔果盘里的冬枣。林宁笑着去拦，却被抓住食指往心口按——那里有道淡红痕迹，正是当年玉坠划破的旧伤。
"妈妈。"
奶声奶气的呼唤震落了她鬓角的白兰。婴儿突然伸手摸她的眼角，这个动作让林宁想起总有人为她拭去咖啡渍的修长手指。
老枣树在窗外沙沙作响，二十年前某人栽下的树苗己亭亭如盖。
枝头新结的枣子落进婴儿床，正掉在那颗从产房带回来的青枣旁，两颗枣子紧紧挨着，像极了喜烛下碰过的合卺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