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桥菜市清晨的喧闹里，程墨白拎着刚出锅的粢饭团穿过青石巷，忽然被仁济堂药铺飘出的异香绊住脚步。坐堂先生正在碾药的手突然僵住，乌木药杵砸在铜臼里溅起靛蓝色粉末，抓药的妇人应声倒地，衣襟上别的玉兰花簪腾起青烟。
"闭息！"林清和甩出杭绸帕子捂住口鼻，死者袖中滑落的药方突然自燃，焦黑的纸灰在晨风中拼出北斗七星。程墨白用银针挑起药渣："白芷的纹理里嵌着铊晶，这方子开的是催命符！"
学徒抖着身子捧出货单："这批川贝母是东亚药业上月订的，说是要制成枇杷膏献到领事馆..."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药粉在青石板上蚀出八卦纹。程墨白掰开他的虎口，掌纹里嵌着朱砂碎粒，在紫外线灯下泛着鬼火般的磷光。
老城厢的药材栈里，八十岁的杜仲爷正在炮制何首乌。他突然抄起铜药刀猛削根须："这当归的香气不对！"削落的木屑遇晨露竟凝结成珠，在朝阳中折射出霓彩。
"他们在蜜炙里混了氰化汞。"林清和将药末投入蒸馏器，"这种七彩光泽其实是汞蒸气结晶，长期服用会腐蚀脏腑。"她掀开后院晾晒的药匾，二十八片黄芪正在渗出紫黑色汁液。
程墨白用柳叶刀剖开熟地黄，夹层里嵌着蜂窝状铅网。X光片显示铅网排列成菊纹，每个孔洞都塞着米粒大小的玻璃珠。"这是汞同位素缓释层，"林清和检测着毒性，"玻璃珠里装着放射性锶，整味药就是慢性毒弹。"
法租界巡捕房的暗室中，人参须在盖革计数器下噼啪作响。程墨白用戥子称量药末："按《雷公炮炙论》的古法，这些放射性物质本应藏在蜜蜡封里，遇体温就会缓释。"
夜闯虹口制药厂时，苦杏仁味混着硝烟刺鼻。林清和用听诊器贴住紫铜罐，突然拽过程墨白侧翻。一支毒弩擦着耳际钉入木梁，弩尾绑着的镁条引燃了硫磺库存。
"当心粉尘爆！"程墨白踹翻水缸截断火势，货架后的暗门吱呀洞开。穿防化服的技师正往药液添加乳白胶体，反应釜上的菊纹泛着冷光。林清和劈手夺过滴管："聚氯乙烯？这个年代哪来的塑料合成技术！"
技师突然咬破衣领，程墨白用药碾卡住他的下颌："同样的把戏该换换花样了。"地上滚落的怀表内，显微胶片显影出玉佛寺大雄宝殿的藻井图，药师佛掌中药钵标着血红叉号。
暴雨中突袭杨树浦码头时，蒸汽压缩机正将药材压成方锭。程墨白撕下墙上的《支那汉方改良计划》，发现《千金方》古方配比与沈墨斋遗留的密码暗合。东亚药业的董事举着药罐狞笑："等浴佛节斋会时，这剂药会让全上海的善信在极乐中往生！"
"悬壶济世，岂容邪祟染指！"杜仲爷带着学徒撞开通风口，二十八把药帚蘸着解毒剂扫向反应釜。程墨白挥斧斩断蒸汽阀，滚烫的蜂蜜淋在合成药剂上，竟还原出天然蜜膏的琥珀光泽。
林清和将硫磺粉撒入离心机，放射性溶液瞬间凝固成朱砂色。"知道为何《本草纲目》能传世？"她踩碎地上的化学药剂瓶，"因为真药治的是天地正气，不像你们用邪术伪造仙方！"
董事拔刀劈向药柜，程墨白甩出药玉击中刀背。飞溅的玉屑在药方上划出《肘后方》残章，被割破的聚乙烯袋下露出沈墨斋用朱砂写就的星宿图。"看见了吗？"他指向紫微垣方位，"华夏的岐黄之道，岂是尔等妖氛能斩断的？"
晨曦中的药铺飘散着新熬枇杷膏的甘香。杜仲爷将混着解毒剂的蜂蜡抹在药丸上，龟裂纹渐渐显出《黄帝内经》的经络图。程墨白抚过修复完好的紫雪丹，在蜡封处触到用米浆粘着的《炮炙论》残页。
"这才是真正的医道。"老人指着古籍中被朱砂圈点的段落，"以药衣藏解药，遇毒素自会相克——沈先生改良的辟毒方，原来早刻在这些老药具里。"
林清和将实验数据封入紫檀匣，忽见匣底阴刻着洛书数理。破译后的卦象指向静安寺的藏经阁，功德簿的捐药名录里，"东亚药业"西字竟与九年前失踪的御医后人笔迹重叠。
外滩海关钟声惊起白鸽，程墨白望向百老汇大厦的铜门。雨帘顺着装饰艺术纹路流淌，倒影中依稀可见汉代医简上的鸟虫篆，在霓虹灯下蜿蜒成千年光阴的墨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