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巅的雪雾裹着冰碴子扑来，沈青崖的银针在狐裘领口结出霜花。谢沉璟突然拽住她手腕，鹿皮靴尖三寸处，新雪下露出半截靛青丝线——本该柔韧的冰蚕丝竟嵌着工部特制的精钢倒刺，每根刺尖都淬着漠北独有的狼毒。
"小心！"谢沉璟的算盘链扫过雪坡，三百根冰蚕丝应声而断。崩裂的丝线在空中凝成金狼图腾，图腾獠牙处突然炸开冰洞，十二具缠着铜丝的尸首破雪而出。每具尸身的关节都钉着《军饷密档》残页，溃烂的掌心攥着半融的东瀛火器。
沈青崖挑开尸首眼睑，瞳孔里冻着米粒大小的《边关舆图》："用活人养冰蚕，这倒比苗疆的痋术更阴毒。"她话音未落，整片雪坡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青铜齿轮，咬合处泛着工部特有的错金光。
冰窟深处的寒潭泛着诡谲的靛青色，沈青崖将《璇玑图》残卷浸入潭水。八百西十字回文遇冷重组，竟在冰壁映出《工部贪墨名录》的增补条目。谢沉璟的剑锋刺入潭底，拽出的不是泉脉而是成串镶金狼纹的青铜铃铛，铃舌上刻着微雕的《北海布防图》。
"嘉靖年的镇魂铃该悬于檐角。"他碾碎铃铛间的冰蚕茧，茧丝遇热即燃，在空中拼出金狼部祭坛的星象轨迹，"你们倒是把安魂法器炼成了招祸凶器！"
潭水突然沸腾，两人闪避时撞碎冰柱。剥落的冰晶后露出条密道，壁上用血画着三十年前失踪采药人的遗言。沈青崖指尖抚过斑驳字迹，最末一行突然渗出新鲜血珠："九月初九，雪蚕化龙。"
雪村残破的药庐里，沈青崖正在烘烤冻僵的蚕砂。谢沉璟着从冰窟带回的青铜齿轮，忽然轻笑："幼时随母亲北上，她教我用貂油润铁器防冻。"
"就像这刺五加。"沈青崖将药渣撒入火塘，跃动的火苗里浮现采药人临终幻象，"本是驱寒良药，若混入三眠蚕的毒丝——"她突然甩出药锄，从梁上劈落张冰蚕丝网，网上缠满刻着军械编号的断指。
村口忽起马蹄声，两人追着声响来到冰葬岗。五具镶金狼纹的冰棺呈北斗阵排列，棺内铺着的不是寿衣，而是工部特制的防火火烷布。谢沉璟挑开尸首的蒙面巾，溃烂的面皮下赫然是半年前失踪的户部清吏司主事。
"原来漕银亏空案..."他掀开尸首官袍，脊椎处嵌着青铜浑天仪部件，"是要用活人当贪墨账簿！"
冰川裂缝中的青铜祭台上，二十八宿方位嵌着带血的璇玑残片。沈青崖的药锄刚触及参宿星位，整座祭台突然如织机般展开，层层冰幔间露出精钢骨架，横梁上悬挂的竟是大明历代户部要员的生辰八字。
"永乐年间的祭天台该用汉白玉。"谢沉璟斩断一根钢索，崩落的不是机关部件，而是成串浸泡毒液的《盐引密档》，"你们倒是把祭天圣坛改成了索命织机！"
祭台中央突然升起具冰雕，玉髓般的冰层里封着只巨型冰蚕。沈青崖的银针穿透冰壳，挑出的不是蚕蛹而是凝固的工部火漆。谢沉璟劈开冰蚕头颅，露出的颅腔内壁上，用微雕技法刻着完整的《北海龙脉改道图》。
烈日穿透冰穹时，沈青崖正将《璇玑图》残卷投入药炉。八百西十字回文遇火重组，竟在烟雾中映出《工部绝密档案》原本。谢沉璟的剑锋刺入冰蚕腹腔，拽出的不是蚕丝而是成串镶金狼纹的青铜算珠，每颗都刻着塞外地名与生辰八字。
"正德三年的治水策该疏浚河道。"他碾碎算珠间的冰碴，碎末遇风即凝，在空中拼出金狼部暗桩分布图，"你们倒是把定国珠算改成了通敌密码！"
冰蚕突然炸裂，两人闪避时撞碎祭坛。剥落的冰砖后露出条密道，壁上用血写着十五年前皇陵督造官的绝笔。沈青崖指尖掠过斑驳字迹，最末一行突然浮现金粉："蚕心不死，龙脉难安。"
雪村炊烟升起时，谢沉璟正在修补被冰锥划破的狐裘。沈青崖突然从灶膛灰烬里挑出块焦黑的火烷布碎片，遇水显出血书的《边军换防表》。
"记得儿时在药王谷，每逢落雪便煨山芋。"她将烤好的芋头劈成两半，露出内芯靛青色的蛊虫，"就像这蛊——看着是人间烟火，实则是索命毒饵。"
村口老猎户忽然送来张雪狐皮，皮毛内侧用金线绣着《北海暗道图》。谢沉璟的剑尖挑起狐皮对着日光，隐约可见背面的黥面刺青——正是十年前病逝的户部尚书年轻时的容貌。
冰川断崖处，十二尊青铜狼首冰雕突然转向。沈青崖的药锄劈碎天枢位的狼首，崩裂的冰碴里滚出浸泡尸油的《边塞屯田册》。谢沉璟的算盘链绞住摇光位的狼牙，拽出的不是机关而是成串刻着工部印记的震天雷。
"弘治年的镇关兽该铸狻猊像。"他碾碎引信处的冰蚕丝，丝线遇热即燃，在空中拼出金狼部粮草囤积点，"你们倒是把护国神兽炼成了招祸凶器！"
狼首突然齐声咆哮，声浪震塌半面冰崖。坠落的冰锥中飞出三百只铁翅蛊虫，每只虫腹都刻着微雕的《皇陵机关图》。沈青崖将最后瓶药汁泼向虫群，冻结的蛊虫坠地拼出"九月初九"的血字。
残阳染红冰原时，谢沉璟正在焚烧最后一批毒绸。沈青崖突然将半卷《璇玑图》投入火中，焦灰里升起二十八枚玉蚕佩，每枚都刻着《工部营造法式》的篡改批注。
"该北上了。"谢沉璟用剑尖挑起燃烧的冰碴，在祭台烙出北斗轨迹，"让那些蚕食江山的蛀虫知道——"火星顺着冰脉纹路游走，最终汇聚成完整的《金狼部龙脉图》，"大明的山河，从来都是拿忠骨镇、以赤心守！"
雪鸮掠过冰川时，最后一缕毒烟消散在朔风中。冰缝里卡着半本《工部密档》，封皮血书"北海之眼，蚕心未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