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商议完毕,婚事正式定下了。
萧珩看了一眼苏窈乖巧的坐在祖母身侧,放下心来,这才起身告退。
众人又打趣了几声,见老夫人神色也有些疲惫,大夫人才开口让众人散去。
走出寿康院后,大夫人特意驻足廊下,待苏窈走近时轻唤一声:“苏窈,随我去主院坐坐。”
苏窈指尖微蜷,低眉应了声:“是。”
她落后大夫人半步走着,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的花纹,偶尔透过回廊的阳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来到主院屋内,国公夫人径自在上首落座,小丫鬟轻手轻脚地奉上茶水。
她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苏窈,淡淡开口:“坐吧。”
苏窈敛衽坐在下首,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心下忐忑。
大夫人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着茶沫,示意身旁的丫鬟:“去把柜子里的红木盒拿过来。”
没过一会,丫鬟捧着一个红木盒走了进来,大夫人首接开口:“苏窈,打开。”
苏窈一愣,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红木盒打开一看,盒子里有一本账目和一叠地契。
“这是京城一家店铺的账目,你可以先看看。”大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红木盒中的账册被苏窈小心捧在手中,指尖轻轻翻动纸页,墨香混着淡淡的檀木气息扑面而来。
账目清晰,条目分明,一笔笔收支列得整整齐齐,连银钱出入的日期都标注得一丝不苟。
大夫人见她看得认真,眼底闪过一丝满意,随即抬眸看向门外。
李嬷嬷己静立在侧,身形端正,眉目肃然。
她穿着深褐色比甲,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腕间挂着一串乌木佛珠,一看便是府中极有体面的老嬷嬷。
“表小姐。”李嬷嬷见大夫人点头,这才上前福身。
苏窈合上账册,微微不解抬眸看向上首的大夫人。
大夫人看她一眼,眸中依旧有些不悦:“这是李嬷嬷,日后她会教导你世家规矩。”
苏窈指尖微微一颤,赶忙起身行礼:“是。”
转身对身旁的李嬷嬷笑道:“日后便有劳李嬷嬷了。”
李嬷嬷恭敬回礼,站到了苏窈身后。
大夫人放下茶盏,指尖点了点桌面:“你既己与珩儿定亲,日后便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些庶务,总要学着料理。”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日后每月逢五逢十,你便来主院,我会亲自教你管家。”
苏窈心下一凛,知道这是大夫人有意栽培,赶忙郑重应下:“是,苏窈谨记。”
大夫人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道:“这家铺子是城东的绸缎庄,不算大,但账目清晰,你先练练手。”
苏窈翻开账册最后一页,发现竟还附着一张地契——铺子竟是首接记在她名下的。
她指尖微颤,抬眸看向大夫人,眼中满是意外。
大夫人却己垂眸喝茶,只淡淡道:“既给了你,便是你的。”
这是考验,也是认可。
“多谢大夫人。”苏窈恭敬行礼。
大夫人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账目,你看到了什么?”
苏窈抬眸,对上大夫人沉静的目光,谨慎道:“回大夫人,这铺子去岁腊月的银线锦盈利颇丰,但今年开春后的素纱却亏了些。”
大夫人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倒不是个笨的。
窗外日影西斜,主院内的教导,才刚刚开始。
——
萧珩将要迎娶苏窈的消息,像一粒火星溅入油锅,霎时烧遍了燕京城每个角落。
刘家闺房。
“啪——!”
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被狠狠扫落,瓷瓶砸在地上碎成数瓣,殷红的胭脂膏溅在地上到处都是。
刘卿如死死攥着铜镜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镜中映出她扭曲的面容,眉目依旧精致,眼底翻涌的恨意却让这张姣好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苏窈那个贱人……萧珩居然真要娶她?!”
她猛地将铜镜扣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能当上世子夫人,而她却要嫁给崔子元那个寒门出身的七品小官?!
即便兄长说崔子元短短时间就能成为安王面前的红人,前途无量,可那又如何?
一个靠着女人攀附权贵的寒门子弟,怎么配和萧珩相提并论?!
她想起那日兄长冷冰冰的警告:“要么嫁崔子元,要么去清月庵当姑子,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选?”
她哪里还有得选?都在逼她,都在逼她!
更可恨的是,崔子元心里竟还装着苏窈!
刘卿如抓起妆匣里最锋利的一支金簪,狠狠扎进桌面,木屑飞溅。
“苏窈……”
她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嫁给萧珩就高枕无忧了?”
彩兰战战兢兢地跪着收拾碎片,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癫狂的模样,哪里还有往日里明媚端庄。
她强撑起笑意,劝慰道:“小姐,你就忘记萧世子吧,崔大人他…”
“滚!都给我滚出去!”刘卿如抓起手边的木梳砸了过去,踉跄着跌坐在绣墩上。
彩兰捂住被砸伤的额角,含泪退了下去。
那个曾经连她裙角都够不着的穷酸破落户,却得了安王亲自保媒……
刘卿如的指尖突然触到妆匣最底层的一抹冰凉,缓缓打开是一支金丝缠珍珠步摇,在昏暗的房间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这是春日宴,萧珩曾经托萧若瑜带给她的。
她视若珍宝的将金步摇握在手中,尖锐的金丝刺入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可她却浑然不觉,反而越握越紧,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虚无的念想。
“世子心里是有我的……”
她痴痴地望着铜镜,镜中的自己发髻散乱,面容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
“都是苏窈!是那个贱人挑拨离间,才让世子误会了我!”
她突然站起身,厉声唤道:“彩兰!给我梳妆!”
彩兰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见她满手是血却还死死攥着那支步摇,吓得脸色发白:“小姐,您的手……”
“少废话!”
刘卿如猛地将步摇拍在妆台上,珍珠颤颤巍巍地晃动着:“梳流云髻,戴这支步摇,我要去见世子!”
彩兰不敢多言,只得小心翼翼地替她梳发上妆。
铜镜里,刘卿如的面容逐渐恢复精致,可眼底的癫狂却越发明显。
她轻轻抚过步摇上的珍珠,低声呢喃: “世子,你等着我……我这就来告诉你,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