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被阴云遮挡,整个帝都笼罩在诡谲的黑暗中。
陈希蜷缩在一条窄巷的角落,胸腹起伏不定,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刀割般的疼痛。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几支断箭还嵌在肉里,血水混合着汗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真够惨的!”陈希自嘲地笑了笑,强忍着剧痛拔出大腿上的一支箭,“呲”地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陈希警觉地抬起头来,身体紧绷。那是巡城卫兵的脚步声,他再熟悉不过了。
“搜!给老子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子找出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陈希咬紧牙关,扶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他差点栽倒在地。
“必须离开这里…”
他拖着伤腿,踉踉跄跄地向巷子深处移动,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血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巷子深处通往一条更窄的小道,陈希记得这条小道通向城东。
他曾经在巡街时经过这里,对这片区域还算熟悉。
“现在去城门肯定是死路一条…”陈希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冷笑一声,“赵德这老狐狸,布置得真是天衣无缝啊!”
他靠在墙上稍作休息,脑中思索着逃生之路。正面突破城门?不可能的,那里必定有重兵把守,每个出城的人都要被严格盘查。
正当陈希觉得无路可逃时,脑子里灵光一闪——内河!
帝都水系发达,内河众多,或许可以借此逃出生天。
“赌一把!”
陈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城东方向摸去。
“那边有动静!”突然,一声断喝从巷口传来,打破了夜的宁静。
陈希心脏猛地一缩,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催命符一样紧追不舍。
七拐八绕,陈希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那条内河,河面黑黝黝的,像一条蛰伏的巨蟒。
“快!他往那边跑了!”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也隐约可见。
陈希一咬牙,纵身跳入河中。
“扑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伤口接触到河水,剧痛如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靠!真他娘的冷!”陈希在水中一个激灵,忍不住暗骂。
这内河连接着城外的护城河,水流湍急,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方向。
陈希只能凭着感觉,顺着水流的方向漂去。
河水不断冲击着他的伤口,每一下都让他痛不欲生,感觉伤口处的血流得更快了。
“他跳河里了!”岸上传来嘈杂的喊叫,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沿河搜!告诉闸口的人,别让他跑了!”
为了不被发现,陈希只得潜入水中。
“有血!他就在下面!”
“放箭!射死他!”
“咻咻咻!”箭矢破空声尖锐刺耳,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水花声,在陈希周围炸开。
陈希在水下死死憋住最后一口气,尽力向前游动。这帮孙子,还真下死手啊!
“那边!他又冒头了!”岸上有人眼尖,发现了浮上来换气的陈希。
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袭来。
内河越靠近城外,水流就越发湍急,像一头挣脱牢笼的野兽,裹挟着一切。
陈希感觉自己像一片落叶,被水流无情地冲刷,身体不断撞击在暗河两侧的石壁上,每一下都让他五脏六腑翻腾,仿佛要散架一般。
伤口在冰冷河水的浸泡下,己经麻木,但陈希知道,血还在流。
他努力睁大眼睛,却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黑暗,耳边是呼啸的水声,这声音像死神的低语。
“该死,这滋味,比十八层地狱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陈希意识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不能放弃!”陈希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生的希望。
“出口!”陈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光亮游去。
光亮越来越近,陈希终于看清,那是内河的尽头。
他像一条搁浅的鱼,被水流猛地抛出,重重地摔在河滩上,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赵德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红木桌案应声而裂,茶盏茶杯摔落在地,碎片西溅。
“什么?让他跑了?”
“大人息怒!”
吴庸跪伏在地,身体微微颤抖,“我们己经派人沿河搜寻了,陈希身受重伤,绝对逃不远!”
“一群废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一个都指望不上!”
赵德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抓起桌上价值连城的紫砂壶,狠狠砸在墙上,“砰”的一声,碎片飞溅,上好的茶叶散落一地。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掘地三尺,也要把陈希给我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德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冰冷而残酷。
“是!属下遵命!”吴庸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赵德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眼神阴鸷得可怕。“陈希,你以为逃出帝都就安全了?天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此时皇宫内,灯火通明。长公主孙丹珞却无心睡眠,独自站在窗前,月光洒在她身上,更显清冷。
“殿下,有消息了。”贴身侍女青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说。”孙丹珞头也没回。
“陈希逃出城了,但受了重伤,恐怕……”青柳的声音越来越低。
孙丹珞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指节泛白,良久,才缓缓开口:“暗中寻找,有消息,立刻报我。”
“是,殿下。”青柳退了出去。
孙丹珞望着窗外,幽幽叹了口气,这呆子,千万别死了,我还有话没问你呢……
五城兵马司内,烛光摇曳。
李唐和李宗父子相对而坐,谁也没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唉,陈兄这次,怕是难了!”李宗打破了沉默,脸上写满了担忧。
李唐紧锁眉头,虽然嘴上说着:“那小子,命硬得很,阎王爷都不敢收!”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
“叔父,赵德那老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陈兄他……”李宗欲言又止。
“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李唐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在桌上轻轻一敲,“这是长公主府的令牌,有了它,赵府的那些破事,咱们都能查个底朝天!”
李宗眼睛一亮:“叔父英明!我这就去安排!”
李唐看着侄子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心里暗自祈祷:陈希啊陈希,你小子可得给我挺住,等老子给你报仇!
帝都外,河流蜿蜒。
月光下,一个血人般的家伙顺着水流,一路飘向远方,也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