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当夜，皇城官药局的库房梁柱突然崩裂，三千斤当归倾泻而出，裹着腐臭的泥浆漫过街巷。老药工杜仲扒开药堆，一根缠着麻布的臂骨从裂隙中刺出，骨节间卡着半卷《御药秘录》，焦褐的纸页上蝇头小楷森然：“良药九分毒，人血十分方”。
陈砚舟的剑鞘劈开霉变的药柜，数百枚铸铁药碾随木屑迸溅，碾轮凹槽刻满试药人的乳名。温如卿的银针挑起药渣，针尾凝出蛛网状靛蓝丝络：“甘草混了寒髓毒，这药柜是杀人屉。”阿莽的铁凿破开地窖暗门，成筐的“御制丹丸”下压着铸铁腰牌，牌面“药”字镂空处塞着人指骨节。
新任药监使的官船在运河搁浅，底舱铁笼里囚着十二名药童，舌苔被烙铁烫平。温如卿潜入时，笼顶药囊突裂，淬毒药粉雾般弥散。濒死的药童撕开衣襟，在胸口抓出血字药方：“姑姑…他们说童脑入药可安神…”
陈砚舟斩断船缆时，倾斜的船舱撞向闸口，浮尸的手指在舱板上抠出“药香即葬香”的蚀痕。飘散的《千金篡要》残页浸着血水，药渍拼出工部密令：“以髓为引，以骨成方”。
崔珩在祠堂焚烧药典时，火舌突然凝成百草纹。他劈开祖传药王像的腹腔，露出江墨生未启的《谏医政疏》：“悬壶济世，实为剜心；丹炉生烟，尽是怨魂。”窗外忽传来爆釜声，阿莽率流民掀翻御药衙门的“仁心济世”匾，老葛一锤砸碎匾上“妙手回春”西字：“这匾上的朱漆，是拿试药人的血调的色！”
温如卿剖开疫者尸首的颅腔，未化的药丸嵌着铸铁银针。镊子挑开丸衣，内层竟刻着御药要员的生辰八字。她突然掀翻药柜，《苏氏疫录》残页飘落：“毒藏于散，铸铁为媒，需以人脑为釜。”夜探药山时，腐尸从参堆爬出，手中药杵的凹痕拼出“皇药坊”的暗码。
陈砚舟拖着铸铁丹炉闯入朝堂，药尘扫过金砖的声响如万鬼捣臼。他撕开朝服，腰间溃烂的伤口拼成御药纹样：“诸公的丹丸，可医得了这世道的顽疾？”药监使暴起时袖中毒散泼向御案，温如卿的药囊凌空掷出，银针引燃药雾，青烟中显出血色谶语：“丹成之日，人牲尽殁。”
铸铁台的余烬里，阿莽将贡品丹砂投入熔炉。铁锤砸向冷凝的药鼎时，火星中迸出《药尘劫》的残章：“血炼之丹，终化齑粉；骨煅之方，当裂杏林。”温如卿将最后一株野棠栽入丹炉裂缝，根系缠上江墨生的铁针。陈砚舟咳血浇灌花根，血珠渗入药渣的刹那，皇城突降酸雨——三百年前的试药血书与当下骸骨在雨幕中相撞，激起混着铁屑的药霭。
寒炉量生药童在废墟中拾起淬毒的银匙，老药工将其熔成丈量草药的骨戥，阿莽一锤砸碎“御制”铭文：“这戥称过吃人的剂量，往后只量救命的份量。”野棠在酸雨中怒放，花瓣上的药露斑凝成未写完的《药尘劫》：“丹碎可熔，疾深难愈；民心若醒，自医沉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