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西市"天衣阁"的织机声忽地滞涩。织娘苏合香指尖抚过新织的越罗，绸面突现细小凸起——挑开经纬线，百枚青铜蒺藜嵌在缠枝纹里，尖刺泛着靛光。
"掌柜的！这批湖州生丝有问题！"她转身惊呼，却见突厥商人阿史德倚在门边，手中把玩的正是她昨日遗失的银梭。
"小娘子好眼力。"阿史德咧嘴露出镶金牙，"这'金丝缠'的花样，可是按你家族传的《璇玑谱》改良的。"他忽然掷出银梭，梭尖刺破绸缎，三百枚蒺藜应声激射，在空中拼成三年前沉樱绘制的北疆烽燧图。
玛依努的红裙掠过染坊晾晒的布匹，腕间银铃轻颤。她佯装挑选蜀锦，牛毛针己挑开三匹绸缎夹层："纳斯尔，记下这些暗纹。"
少年捧着靛蓝染缸的手微抖："阿姐，这孔雀纹的走势……像不像幽州军报上的行军路线？"话音未落，染缸突然沸腾，升腾的蒸汽里浮现谢沉舟在敦煌遇袭的幻象。
"小心！"玛依努银铃索缠住少年急退。染架轰然倒塌，靛色毒液蚀穿青砖，露出底下埋着的铸铁齿轮——齿纹与王铁头上月所熔弩机组件严丝合扣。
子夜，苏合香摸进废弃的官办织造坊。残破的《蚕神图》突然剥落，露出墙内暗格。她按动家传银梭机关，梭尖精准刺入"璇玑"二字——
"咔嗒。"
三百具青铜提花机破土而出，综线交织成带毒的《山河社稷图》。阿史德的笑声自阴影传来："想不到吧？苏家绝学《天工织造》，正是开启军械库的密钥！"
玛依努破窗而入，银铃索绞住其咽喉："三年前敦煌苏氏灭门案，是你做的局？"
"不！"苏合香突然厉喝，"他是要激我启动最后的'千机阵'！"手中银梭骤然转向，刺入自己左臂，血珠溅上提花机，毒阵应声逆转。
崔令仪剑指染坊地窖，谢沉舟挑开染缸暗层。沸腾的毒液中浮起铸铁匣，内藏半卷《胡服志》——"腊月廿三"的批注下，新添的突厥密文正被药汁蚀成"以衣饲兵"。
"好毒的计策。"崔令仪碾碎靛色结晶体，"将蛊毒炼入丝绸，待春衣上市时……"
"全城皆兵。"谢沉舟剑尖挑起半枚青铜蒺藜，"王铁头改良的滤毒织机，该派上用场了。"
地窖突然震颤。三百匹毒绸无风自动，苏合香忍痛掷出家传银梭："崔大人！东南巽位！"
晨光中，王铁头赤膊立于新铸的滤毒织机前。栓子拉动风箱，靛色毒雾被铁网层层过滤，凝成无害的深蓝染料。纳斯尔捧着染缸惊叹："师父，这颜色比波斯靛青还正！"
玛依努忽将银铃浸入染液："你们看！"铃身浮现微缩星图，缺失的紫微垣处，赫然是新铸织机的投影。谢沉舟拾起染废的毒绸，日光穿透经纬，在地上映出完整的漠北绿洲图——那些被标注的"死地"，正是苏合香暗中更正的屯田坐标。
雨水惊蛰，苏合香立在重开的苏记织坊前。改良的提花机轧轧作响，新织的越罗上，"璇玑纹"己改作"百谷图"。王铁头将鎏金梭交到她手中："苏姑娘，该让《天工织造》真正造福百姓了。"
朱雀门外，三百绣娘学习新式滤毒织法。崔令仪的红衣掠过晾晒的毒绸，那些浸透巫祝诅咒的丝线，正在岭南重纺成赈灾的绷带。谢沉舟的白马踏过染坊废墟，檐角残留的半枚青铜蒺藜，在春雨中锈成第一株桑苗的养料。
暗巷深处，纳斯尔展开新绘的《丝路医图》，少年添注的漠北医馆位置，恰与靛蓝星图上的生门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