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东市灯笼铺的琉璃灯突然自燃。滚烫的蜡油滴落在地，竟凝成带刺的青铜蛛网，黏住路过的货郎脚踝。对街茶肆的灯笼无风自转，灯面绘制的嫦娥突然裂嘴狞笑，甩出三丈长的舌头卷走孩童手中的糖人。
"灯里有东西在动！"妇人尖叫着后退，撞翻的烛台引燃布幡。火舌舔舐布面的瞬间，焦痕竟显形河西军镇粮仓的暗道图，每条暗线尽头都标着带血的突厥狼头。
临安刺史府后院，裴如雪正调试新制的走马灯，灯骨突然发出机括咬合的异响。她指尖刚触及灯纱，纱面浮现的江南春景突然扭曲——垂柳化作铁蒺藜，画舫变形成攻城塔，灯影投在墙上竟成了玉门关戍楼的结构图。
"取火镰来！"她厉声喝令，袖中银针己刺入灯轴。
侍女递上火折的刹那，灯芯突然爆出靛色火焰，三百只青铜萤火虫从灯罩缝隙倾巢而出，每只虫腹都嵌着带毒的《河防志》残页。
太医署药库暗室，苏合香揭开遮光的黑布，整墙药柜突然震颤。她后退半步，见存放夜明砂的陶罐自行崩裂，蝙蝠粪便遇风即燃，在空中凝成河西地形沙盘。
"栓子！闭窗！"
少年撞翻药碾，磁粉与燃烧的夜明砂相激，迸射的星火中显形王铁头鎏金心脏的脉络——精铁血管正顺着地下水脉向剑南灯市蔓延。玛依努的红裙掠过横梁，银铃索绞碎最后三只青铜萤虫："他们在灯油里混了星铁蛊！"
巳时六刻，西市灯楼突发巨响。胡商调试的九层宝塔灯突然崩塌，三百盏琉璃灯球如流星火雨砸向人群。谢沉舟踏着倾倒的灯架腾空，剑尖挑破灯球的刹那，飞溅的琉璃碎片里藏着微型弩机零件，每片棱角都刻着玉门关地脉的震颤频率。
"以光为刃，噬国于影。"崔令仪银错刀劈开灯楼基座，露出暗藏的江南水道图，"他们把每盏灯笼都做成了烽燧。"
仿佛印证她的断言，整条长街突然明灭不定。栓子抱着鎏金心脏撞破地窖暗门，精铁血管与灯油相融的刹那，油面显形青铜浇筑的光影密道——每道光痕都对应着河西要塞的命门。
河西驿站，驿卒点燃的防风灯突然渗血。他惊恐地看着灯罩浮现长安一百零八坊的微缩夜景，火光折射的焦痕正与玉门关城墙的裂缝同步。戍卒挥刀劈碎灯笼，飞溅的灯纱碎片却落地生根，眨眼间缠住他的脖颈——纱面经纬竟与剑南灯市的机关图如出一辙。
"熄灯！快熄灯！"
水桶泼向灯阵的瞬间，青铜灯柱如活物般痉挛。驿丞看见燃烧的桐油在空中凝成突厥战车，每辆车的辐条都是淬毒的灯骨所化。
未时三刻，江南灯市突发骚乱。灯匠掀开的苫布下，三百盏荷花灯同时绽放，灯芯爆出的却不是火苗，而是正在孵化的青铜蛾蛊。裴如雪银针挑破灯面薄纱，涌出的不是空气，而是混着星铁屑的《武经总要》残章："原来你们把灯谜都做成了战书..."
石桥传来栏杆断裂声，三个灯贩装扮的刺客踏着河灯逼近。谢沉舟剑气扫落桥头石狮，坠落的镇水兽砸碎琉璃灯阵，显露出藏在灯油中的玉门关布防图。
"好个火树银花。"突厥灯师抚掌大笑，手中灯挑突然裂开，射出九枚带蛊的冰裂纹瓷片，"谢大人可猜得出，此刻长安的《上元灯彩图》正被篡改哪处光影？"
申时六刻，太医署地窖烛影幢幢。苏合香用银针挑破伤兵额间的灼痕，拽出的青铜灯蛊竟带着《梦溪笔谈》的篡改段落。女医官突然将药杵砸向铜灯台，震动的波纹与灯焰摇曳完全一致："是光痕传疫！每道灯影都是索命符！"
纳斯尔踹翻灯油库，取出浸泡硫磺水的《天工开物》。古籍遇火即燃，灰烬中显形的反制阵正是王铁头刻在滤网上的《百工诫》。玛依努的银铃索缠住最后半盏走马灯，灯影转动间浮现岭南灯匠被光斑灼穿的惨象。
子夜，玉门关外的沙丘泛起磷光。戍卒韩七的横刀劈在青铜灯树上，刀刃崩裂的碎屑里飞出带毒的萤火。他点燃烽燧，却发现狼烟在空中凝成灯谜纹样，关墙正被疯长的灯藤推向突厥地界。
"浇火油！烧了这些妖灯！"
燃烧的箭雨没入灯丛的刹那，整片戈壁响起琉璃爆裂的哀鸣。韩七突然跪地，发现战靴里钻出的不是沙粒，而是江南特产的纱灯碎片——灯面焦痕拼成"魂归烬"三个血字。
五更天，剑南灯坊晨雾稀薄。裴如雪立在焦黑的灯轮前，将染血的银针插入灯神像眉心。青铜浇筑的燧人氏突然流泪，泪珠坠地凝成《考工记》补页——"光非凶器"西字正随鎏金心脏的搏动起伏。
玛依努倚着新淬的银铃索，看谢沉舟用剑尖在焦土刻出《清明上河图》的灯影残卷。崔令仪将染毒的灯油投入熔炉，铁水凝成的《禹贡》补篇上，"以诚燃灯"西个唐楷正被晨光镀成灯焰的金红。
栓子跪在灯河源头，鎏金心脏随《元夕》词牌轻颤。精铁血管悄然生出冰裂纹路，少年知道，当剑南的灯市重悬明月时，那些藏在光影里的锋芒，终会化作映照长安夜空的万家灯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