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宗的晨雾裹着松针清香漫进丹武阁，三十六座青铜丹炉依次亮起微光，像撒在天幕的星子。李十三踩着沾露的青苔穿过回廊，腰间断刀随着步伐轻晃，刀柄红绸扫过晨露凝结的竹篱，惊起几只振翅的流萤。昨夜小乔冒雨送来的桂花香囊还在袖中，混着丹武阁特有的草药香，竟比提神丹更让人清醒。
"当——"
晨钟撞碎雾霭时，二长老李苍柏的肥脸正对着丹炉发愁。他袖口金丝绣的丹炉图案被炉火烧得发焦，手里抓着本《青岩丹典》，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李十三站在丹房门槛外，一眼就看见炉中翻滚的灰黑色药液，以及二长老偷偷撒入的白色粉末——那不是培元丹该用的灵泉水，而是稀释过的噬灵粉。
"今日炼制培元丹，需以紫芝为引，文火慢炖......"二长老拖长声音，的手指在丹方上敲出个坑，"切记，不可用急火，否则......"
"否则灵植焦糊，药毒淤积，丹丸成渣。"李十三接过话头，跨进丹房。三十六双眼睛齐刷刷转过来，有惊讶，有不屑，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玩味。二长老的小跟班王顺扯了扯他衣袖，低声道："长老，这小子昨夜在藏经阁......"
"住口！"二长老甩袖打断，肥脸涨成猪肝色，"李十三，你可知打断长老授课该当何罪？"
"弟子知错。"李十三躬身行礼，断刀却在此时轻鸣，刀刃映出二长老腰间晃动的狼头玉佩，"只是见长老炼药手法有误，唯恐误人子弟，才冒昧开口。"
丹房内响起压抑的抽气声。王顺跳起来："你算什么东西！长老的炼药手法是青岩宗传......"
"传了三百年的错漏，留着何用？"李十三打断他，从袖中掏出片干枯的艾草，"培元丹主药为紫芝，需配百年赤阳参调和药性，二长老却用五十年茯苓滥竽充数，又以寒潭水替代灵泉水，如此炼药，与江湖假药贩子何异？"
"你！"二长老暴喝一声，丹炉内药液突然炸开，黑紫色的药浆溅得他满脸都是，"分明是你妖言惑众，害老夫分神！"
李十三不慌不忙后退半步，断刀鞘轻挥，赤红火焰如伞撑开，将飞溅的药浆尽数烧成灰烬。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淡了几分，却掩不住丹炉中传出的刺鼻焦糊味——那是噬灵粉遇火后特有的气味。
"二长老袖口的狼头玉佩，倒是与幽冥阁的徽记有几分相似。"李十三突然开口，目光落在二长老腰间。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玉佩边缘竟刻着半只狼头，与昨夜饭堂冲突中李虎的黑布徽记如出一辙。
二长老脸色骤变，肥手慌忙按住玉佩："你......你血口喷人！"
"是否喷人，验验便知。"李十三转向大长老，后者不知何时己站在丹房门口，玉杖顶端的焚天炉雕刻与他腰间残片隐隐共鸣，"大长老若允许，弟子愿用凡品药材重炼培元丹，以证真伪。"
大长老目光扫过二长老惨白的脸，微微颔首。李十三走向角落的戊己炉，炉身纹路在晨光中泛起红光，竟与他断刀上的火鸟纹路完美契合。他从袖中取出陈年陈皮、干枯艾草，甚至半片发黑的荷叶，逐一投入炉中。
"这是干什么？拿叫花子的口粮炼药？"王顺嗤笑，却被苏寒一个眼风瞪得缩脖子。这位执法堂长老今日竟罕见地亲自督课，紫衣上的血莲纹章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李十三充耳不闻，掌心腾起豆大火苗。焚天雀武魂在识海展翅，火焰竟化作莲花形状，托着药材缓缓旋转。戊己炉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炉身纹路亮起赤红光芒，将整个丹房照得亮如白昼。当最后一片荷叶落入炉中时，丹炉顶部喷出七彩霞光，十二颗晶莹剔透的培元丹腾空而起，在空中排成北斗七星之状。
"上......上品培元丹！"有弟子惊呼出声。丹丸表面流转的光晕中，隐约可见火鸟虚影展翅，正是焚天炉的本源之力。大长老颤抖着接过丹丸，放在鼻下轻嗅，突然剧烈咳嗽，黑血中竟混着几丝幽蓝——那是深入骨髓的噬灵粉残毒。
"好个逆脉聚灵之法。"大长老盯着李十三，眼中闪过赞许，"用凡品药材引动地火，再以武魂塑形，就算是初代长老在世......"他突然转向二长老，"李苍柏，你还有何话说？"
二长老瘫坐在地，肥脸上的药浆混着冷汗，不住颤抖。李十三这才注意到，他后颈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竟与血刀门的符印相似。苏寒不知何时到了近前，袖中滑出枚血色令牌，与李十三昨夜在密室找到的那块严丝合缝。
"大长老，执法堂今早接到密报......"苏寒开口，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二长老，"血刀门的「赤练使」己潜入宗内。"
丹房内顿时一片哗然。李十三握紧断刀，想起昨夜藏经阁盗卷时看到的血刀门密语——"血莲为引，焚天为器"。他转头望向窗外，小乔不知何时站在丹房外的梧桐树下，手中攥着新做的香囊，目光中带着担忧与期许。
"李十三听令。"大长老的声音打断思绪，"即日起，你暂代丹武阁执事，协助执法堂彻查宗内炼药乱象。至于李苍柏......"老人声音一冷，"押入地牢，等候宗主发落。"
丹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王顺等人慌忙跪下，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李十三接过执事令牌，触感温润如玉，正面刻着"丹武"二字，背面竟是朵栩栩如生的血莲——与苏寒的徽记、小乔的刺绣如出一辙。
"谢大长老。"李十三行礼时，余光瞥见二长老被拖走时怨毒的眼神。他知道，这场晨课立威不过是开始，血刀门与幽冥阁的勾结、青岩宗内的层层黑幕，都等着他去揭开。而他手中的断刀，不仅是武器，更是刺破黑暗的锋芒。
晨雾渐散，阳光穿透丹武阁的琉璃窗，在地面投下七彩光斑。李十三走向戊己炉，指尖轻触炉身纹路，昨夜在藏经阁残页上看到的"丹武同修，焚天灭世"八字突然浮现脑海。他摸出小乔送的桂花香囊，放在炉边，淡淡的甜香混着丹香，竟让整座丹房多了几分暖意。
"十三哥。"小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递来块干净的布巾，"擦擦汗吧。"
李十三接过布巾，触到里面夹着的纸条。展开一看，是小乔清秀的字迹："血莲阁的人说，今晚子时三刻，竹林老地方见。"他抬头望向小乔，少女的目光清澈如泉，发间绢花轻轻颤动，像极了苏寒紫衣上的血莲。
远处传来仙鹤的清鸣，丹武阁的青铜风铃再次响起。李十三握紧断刀，感受着体内沸腾的武魂之力。他知道，今夜的竹林之约，或许将揭开血莲与焚天的更深羁绊，而他的丹武之路，正如同这初升的朝阳，终将照亮青岩宗的每一处暗角。
"走吧。"他对小乔说，"有些真相，该浮出水面了。"
晨光照在两人肩头，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丹武阁外的灵植在风中沙沙作响。李十三带着小乔走向竹林，断刀与执事令牌在腰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