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薇是这里的常客，每个月初发工资了必来逛逛，今的刚好也到日子了。
她这个月虽然没有零花钱了，但是顾宴给了她五块钱还没花，再加上新到手的工资还有刚刚偷摸从家里拿的钱，身上也有小三十块钱了。
而且她还从顾宴那得个好东西。
"乔同志来啦？"
布料柜台的张阿姨第一个迎上来，手里还拿着刚拆封的的确良，"新到的泡泡纱，特意给您留了最鲜亮的鹅黄色！"
她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拨弄着布料："这花色有点一般......"
旁边化妆品柜的李姐端着雪花膏样品凑过来，"薇薇啊，新到的上海牌珍珠霜，抹上保管是文工团里最水灵的！"
三楼鞋柜的王叔在栏杆边探头："小乔！你要的红色塑料凉鞋到货了！全京城就三双！"
乔薇薇随手把麻花辫往后一甩，发梢上的红绸带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她从包里抽出两张侨汇券往柜台上一拍："都要了。"
想了想又补充，"那个珍珠霜来两盒，一盒擦手，一盒擦脚。"
张阿姨笑得见牙不见眼，手上的剪刀利落地绞下布料："就知道您阔气！上回那件布拉吉，文工团的小丫头们眼馋得嘞！专门给你留着在！"
乔薇薇会算账也会花钱，想要的东西攒攒钱必须到手，所以每个月都是月月光。
这也常被任咏珊念叨，但乔薇薇知道她改不掉，这是她的精神寄托，不然天天那么辛苦的赚钱是为了啥？
不就为了花钱的时候爽一把！
乔薇薇痛快的把钱掏出来，还没伸手———
“乔薇薇！”
整个百货大楼瞬间安静。
售货员、顾客、甚至门口嗑瓜子的大妈，齐刷刷把目光钉在乔薇薇身上。
“你把我放兜里的侨汇券拿了？”
顾宴从盒里面偷拿的时候乔薇薇看的一清二楚，谁让这家伙不分赃，那她就自己拿。
事是一起干的，福是他单独享的？哪有这样的事！
但现在显然要靠智取！
乔薇薇眨眨眼，突然绽开个甜得能齁死人的笑，手指悄悄往他军装口袋里塞了颗大白兔奶糖："宴哥~"
她声音软得像棉花糖，"你说了以后工资上交的嘛~而且……"
她晃了晃手里那条从港城来的最新款的碎花连衣裙，"我就买条裙子……"
顾宴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丫头，又装乖！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啪地又拍出一叠外汇券在玻璃柜台上，豪气干云："这条裙子我们要了！再拿那双小羊皮高跟鞋！"
乔薇薇眼睛一亮，立刻挽住他胳膊："宴哥最好啦~还有两盒珍珠霜～"
售货员一边开票一边偷笑，这俩活宝，一个比一个会演。
顾宴突然从裤兜摸出把零钱，"再加双同色系的42码皮鞋。"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乔薇薇一眼，"回家再收拾你！"
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照在柜台上一摞摞的侨汇券上。
乔薇薇哼着小曲儿，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敲出欢快的节奏。
百货大楼的广播里，正放着时兴的《甜蜜蜜》，盖过了顾宴磨牙的声音。
"顾宴，"她突然凑近，睫毛忽闪忽闪，"你打算怎么收拾我呀？！"
顾宴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捏住她的后颈，像拎猫似的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压低声音：
"先把你那条新裙子挂衣柜最里头——让你看得见，穿不着。"
乔薇薇噗嗤笑出声，手指戳了戳他紧绷的下巴："就这？顾少爷的'收拾'也太温柔了吧？"
"那把你爱吃的巧克力全喂了隔壁老王家的狗？"
乔薇薇睫毛颤了颤，突然踮脚揪他耳朵："你敢！那我就把你偷穿你爸新棉衣翻墙的事——"她故意拖长音调，"和叔叔说！"
广播里的《甜蜜蜜》正好唱到"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顾宴盯着她得意洋洋的小脸，突然笑了。
"等结婚了再好好收拾你。"
乔薇薇的笑容微微凝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购物袋。
梦中那段可怕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刘建军狰狞的脸、摔碎的茶杯、还有掐在她手腕上的淤青……
"顾宴。"她声音忽然轻了，"你不会家暴我吧？"
她眼神首首望进他眼底，"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立马离婚，不带犹豫的那种。"
百货大楼的广播还在放《甜蜜蜜》，可空气却像突然凝固了。
顾宴怔住。
他从未见过乔薇薇这样的眼神——像只炸毛的猫，明明在威胁人，瞳孔却在细微地颤抖。
她在害怕。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搂着她腰的手，后退半步，在众目睽睽之下——
"啪！"
顾宴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你干什么！"
乔薇薇惊得去抓他手腕，却被他反手握住，按在自己心口。军装下的心跳又急又重。
"乔薇薇你听好了。"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我顾宴要是动你一根手指头，不用你离婚——我妈会打断我的腿，我爸能把我发配到西南种土豆！"
柜台后的售货员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乔薇薇眼眶发酸，却还嘴硬："…谁知道你会不会跟刘建军一样——"
"刘建军？！怎么又想到他了？"
顾宴猛地抬头，眼神凶得像要杀人，"那个王八蛋吓唬你了还是打你了？我现在就去毙了他！"
"梦里！是梦里！"乔薇薇跺脚，眼泪却掉下来，"我梦见嫁了个混蛋，他嫌我花钱还打我…钱明明是我自己攒的…"
顾宴愣了两秒，突然把购物袋全甩到肩上，空出手来捧住她的脸：
"祖宗，你看清楚——"他指着自己军装上的领花，"我顾宴的钱包就是给你乔薇薇准备的碎钞机。"又抓起她手腕按在自己脸上，"来，现在就用你的指甲挠我，挠出血印子我都不带躲的！"
乔薇薇破涕为笑，故意用指甲刮他下巴："…那你还说等结婚收拾我，你万一一结婚就变了模样怎么办？"
"乔薇薇，"他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收拾你'的意思是可不是这样——"
顾宴吞了吞口水看着那的唇停顿几秒，又连忙错开视野趾高气昂的说：
"是把你买的裙子全挂我衣柜里，让你每天早上都得来我这儿挑衣服。"
"把你藏的巧克力换成我更喜欢的口味，气死你。"
"还有——"他忽然低头，额头抵住她的，"你要是敢提离婚，我就天天去你们文工团门口拉横幅，上面写'乔薇薇同志抛弃革命战友，罪大恶极'。"
乔薇薇这才被他逗笑了脸，跑到前面对他做了鬼脸，“我才不怕呢！”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古灵精怪，一个得意洋洋地大笑。
百货大楼的广播突然切了歌，欢快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响彻整个大厅——
"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
“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