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乔薇薇拎着饭盒去给顾宴送饭，远远就看见他蹲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给张政委家的电饭煲换电阻。
"顾师傅，吃饭了。"她故意拖长音调，把饭盒往他面前一递。
顾宴忙着都忘了看时间，他抬头脸上还沾着一道黑灰，眼睛却亮晶晶的："哟，乔同志亲自送饭？"
乔薇薇掏出手帕，嫌弃地擦掉他脸上的灰："别得意，我爸让你晚上去家里‘修收音机’。"
顾宴手一抖，螺丝刀差点掉地上："不是好好的嘛啥时候坏的？"
"没坏。"乔薇薇憋着笑，"但我妈说他亲口说——‘让那小子来吃饭’。"
顾宴愣了两秒，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乔薇薇转了个圈："乔薇薇！你爸终于不叫我‘混账东西’了！"
饭盒里的红烧肉差点洒出来，乔薇薇气得捶他："放我下来！油蹭我衣服上了！"
远处，几位路过的军嫂掩嘴偷笑。
夜里11点，老槐树下。
月光被茂密的树叶筛成细碎的光斑，洒在水泥地上。
顾宴和乔薇薇鬼鬼祟祟地蹲在树根旁，面前摊着一堆零散的钞票、粮票和侨汇券。
乔薇薇捏着一沓皱巴巴的大团结，小声数着："十、二十、三十……"
顾宴则翻着记账本，手指在密密麻麻的维修单上滑动："李参谋家电风扇——3块，王主任半导体——8块，食堂冰柜——20块加三张肉票，刘建军收音机——40……"
"收音机西十？顾少爷您这收费比华侨商店还黑啊！"她甩着账单，军装袖口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王主任修个半导体才八块钱呢！"
顾宴闻言头抬的高高的："谁让这孙子在我媳妇梦里作怪。而且这傻小子自己想送钱，哪里有不收的道理。"
螺丝刀在他指间转了个漂亮的银花，"梦里他敢欺负你，现实里我就让他大出血。"
乔薇薇确实不喜欢刘建军，但这钱来的有点太快了让她有几分害怕："顾少爷，您这是公报私仇啊？"
"哪能啊。"顾宴才不在意，突然凑近，带着机油味的气息喷在她耳畔，"我这是为民除害。"
两个人笑作一团。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乔薇薇突然压低声音："顾宴！你少记了张政委家的电饭锅！"
顾宴一拍脑门："对对对！那老头非要塞给我两张工业券！"说着从军装内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蓝色票券。
乔薇薇眼睛一亮："这能换台小风扇！"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算清了账——
"总共……253块4毛！"乔薇薇兴奋地掐顾宴胳膊，"这才不到半个月！"
顾宴得意地嘴角："还不算华侨商店经理答应给的零件折扣。"他变魔术似的从裤兜掏出个牛皮纸信封，"喏，今天修司令部传真机的'额外奖励'。"
乔薇薇打开一看，呼吸都停了一瞬——两张侨汇券，每张面值50元！
正当乔薇薇美滋滋地规划剩余资金时，一道手电光突然扫过来——
"谁在那儿？！"
两人瞬间僵住。
顾宴反应极快，一把将钱塞进乔薇薇的内衣里，顺手抄起地上的维修工具。
"王、王叔！"他举起螺丝刀强装镇定，"我修完冰柜落了个扳手……"
巡逻的老王将信将疑地晃着手电筒，光束扫过乔薇薇通红的脸，又照到顾宴手里明晃晃的螺丝刀。
"大半夜的……"老王嘀咕着走远了，"现在的年轻人，谈对象都带工具包？"
确认危险解除后，乔薇薇长舒一口气，从领口掏出那叠温热的钞票。
"顾宴！"她咬牙切齿，"下次再敢往我衣服里塞……"
话没说完，嘴里被塞了颗大白兔奶糖。
顾宴红着脸，"这人一急就容易出错，请乔首长原谅。"
说完，又标准的敬了个礼。
月光下，两人头碰头地分好钱。
乔薇薇负责管大额现金，顾宴留着零钱买零件。
乔薇薇数完最后一沓零钱，她又在本子上记算起来，到最后眉头紧锁——"还差147.6元。"
她咬了咬唇，从兜里掏出十张大团结，崭新的票子还带着领证那天的喜庆红封气息。
"这个也加上就差不多了。"
顾宴一把按住她的手，眉头皱得比她还紧："不行！"
"这是给你的小金库，谁都不准动！"
乔薇薇瞪他："可华侨饭店大后天就要交尾款了！先垫着用，以后你赚钱了再给我就是了。"
顾宴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钱重新塞回她口袋里，语气不容反驳："我说了，这钱是给你的钱，你爱怎么花怎么花，想买啥买啥，想吃啥吃啥，但这不是给咱们办婚礼该花费的钱。"
他站起身，拍了拍军裤上的灰，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等着，明天天亮前，我保证凑齐。"
凌晨4点，军区通讯处。
顾宴鬼鬼祟祟地翻窗溜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摸到设备间。
"老周！"他压低声音喊。
角落里，通讯处的技术员老周推了推眼镜："你小子真要接这活儿？"
顾宴咧嘴一笑："废话，我媳妇还等着钱结婚呢！"
老周叹了口气，指了指墙角那台半人高的机器——一台故障的军用加密电台。
"上头催得急，维修站的人说至少三天才能修好。"老周压低声音，"你要能一晚上搞定，参谋长答应给特批奖金。"
顾宴眼睛一亮："多少？"
老周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块！
天亮前，顾宴满眼血丝地拧紧最后一颗螺丝。
电台"滴"地一声启动，指示灯由红转绿。
老周目瞪口呆："真修好了？！"
顾宴瘫在椅子上，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电烙铁："基本操作。"
参谋长闻讯赶来，看着恢复正常的设备，拍了拍顾宴的肩："好小子！"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个信封："二百，特批的。"
又突然压低声音："这事别声张，尤其别让你爸知道。"
偷溜进通讯处修设备的行为，本质上严重违反了《内务条令》中"非执勤人员不得擅动军事设备"的规定，而且这台军用的加密机操作危险系数也高。
顾宴自然知道，要是让他老子知道又得是两辫子，头也不回的连忙跑了。
清晨，乔薇薇被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惊醒。
她一拉开窗帘，就见顾宴倒挂在窗外槐树枝上，手里晃着个鼓鼓的信封。
"乔同志！"他笑得比朝阳还灿烂，"咱们的婚宴钱——齐了！"
乔薇薇慌忙开窗，被他塞了满手的钞票——两张崭新的大团结，还带着军用信封特有的油墨味。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顾振国的怒吼："顾宴！你给老子从树上下来！"
顾宴一个翻身稳稳落地，冲乔薇薇眨眨眼："我走啦今天不送你了，晚上回来交代！"
乔薇薇笑着看着跑走人的身影，心中默念着，嫁给顾宴的话似乎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