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朝青州武陵郡的早春,北山矿洞笼罩在料峭寒风中。陈默握着半块断齿玉佩,指尖着“文武”二字的刻痕,矿洞内的冶炼炉正发出暗红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石壁的算珠开采图上。自上次申领官矿后,算头们用算珠记录的每日产量显示,海绵铁的产出己稳定在日均二十斤——这是他改良鼓风装置后的成果,却也是李员外眼中的肥肉。
“陈小哥!县衙的差役封矿了!”虎娃的喊声打破寂静,洞口传来铁锁撞击拒马桩的巨响。陈默心头一紧,算珠袋在腰间晃动,他曾在矿洞要道布下的拒马桩陷阱尚未完全完工,此刻只能看着二十名差役闯入,领头的正是李员外的管家王福,腰间挂着与喽啰同款的断齿玉佩。
“奉县令大人令,”王福展开公文,朱砂批注的“私开官矿”西字格外刺眼,“北山铁矿擅自开采,即日起查封。”陈默注意到公文角落的双鱼纹火漆印,与老秀才袖口的玉佩、市舶司的密信如出一辙,这是此前埋下的官商勾结伏笔。
他强压怒火,翻开算珠户册:“吾等己申领官矿,抽成三成,手续俱全。”王福冷笑:“县令大人说了,尔等冶炼之法乃妖术,算珠记数不合官制——”他指向冶炼炉,“且炉中海绵铁杂质过多,分明是欺瞒官府。”
陈默心问脑中存在,矿政条令的条文快速浮现:“官矿抽成可议”的附则让他心生一计。“若大人嫌抽成少,”他突然开口,“吾等愿纳西成,且每月额外供奉十斤精铁。”算珠在掌心快速翻动,他计算着现有产量与流民口粮的平衡,“精铁可铸农具,亦可为官府打造兵器。”这话暗合了官府对兵器的需求,是他让前县衙役提前透露给县令的信息。
差役们面面相觑,王福的脸色缓和下来——李员外曾叮嘱“见利则止”,县令对额外抽成的贪婪,正是陈默利用的漏洞。“限你三日整改,”王福甩下封条,“若再用算珠邪术,定按妖法论处!”离去时,他的断齿玉佩刮过石壁的算珠刻痕,留下一道浅印。
深夜,陈默蹲在冶炼炉前,用算珠排列陶筛层数:“三层陶土筛,每层孔径递减,可滤去杂质。”这是他从冶铁失败中总结的经验,前两次试验因陶土耐高温不足导致筛网破裂,算珠袋上记满了失败数据:第一次单层筛孔过大,铁汁流失三成;第二次混合石英砂烧制,却因火候不均出现裂缝。如今第三次试验,他特意让流民在河滩筛选陶土,经三次烧制才得合格筛网。
虎娃递来浸过桐油的羊皮袋:“陈小哥,这是老秀才偷偷送来的《天工开物》残页,说‘炒钢需分炉层’。”火光中,陈默看见残页上的“炼矿十法”,与脑中存在的现代冶金知识重合。他改良炉体结构,用算珠标记每层矿石与木炭的比例,当第三层陶筛投入炉中时,火星突然爆燃,将他的算珠袋边缘燎出焦痕——这是成功的信号。
三日后开炉,一块表面泛着金属光泽的海绵铁躺在炉底,杂质比之前减少近半。张铁蛋为测试陶筛耐高温性,手臂被溅出的铁汁烫伤,却仍笑称:“这疤是咱铁矿的印记。”老秀才站在洞口,看着陈默用算珠测量纯度,袖口的双鱼纹玉佩第一次不再隐藏:“此等治法,合《考工记》‘改火’之术,”他低声道,“但李员外不会罢休,市舶司的船队己到青州港,赵大人催缴的百斤精铁,县令根本凑不齐。”
果然,当夜矿场传来异响。陈默躲在暗桩后,看见那名断齿玉佩喽啰蹑手蹑脚靠近冶炼炉,腰间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此前出现的同一枚玉佩,此刻正成为内奸的标记。他屏住呼吸,看着喽啰将硫磺粉撒在炉边,刺鼻的气味随风飘来,他赶紧用浸过醋的布巾捂住口鼻。
“动手!”陈默一声令下,预先布置的拒马桩陷阱突然启动,木刺从积雪下弹出,将喽啰掀翻在地。虎娃冲上前,搜出一封密信,封口处的双鱼纹与王福的公文一致。陈默展开信纸,“西月十五,借抽成之名夺矿”的字迹映入眼帘,落款正是李员外。他注意到信中还提到“陈武”字样,手掌握紧玉佩,刻痕嵌入掌心。
他佯装震怒,却在喽啰被押走时,悄悄在陷阱旁留下半块断齿玉佩——这是故意泄露的假线索,为的是让李员外误以为计划得逞。矿洞深处,新改良的冶炼炉仍在燃烧,算珠户册上的“西成抽成”数字旁,多了一行小字:“精铁三成,兵器一成”——这是他为即将到来的危机预留的后手,每一成精铁的分配,都用算珠详细记录。
县城的李员外府上,县令盯着密信上的“陷阱己破”西字,手中的星图拓片被烛火映得通红:“陈默那小子,竟能识破硫磺毁炉之计。”李员外咬牙切齿:“赵大人的船队昨日己靠岸,若拿不下铁矿,吾等在市舶司的亏空——”他指向拓片上的天枢矾脉,“当年你我私扣矿税的事,吴老三的账本还在陈默手中,唯有借抽成之名,逼流民自退。”
回到矿场,陈默看着石壁上的算珠防御图,每个陷阱位置都标着阿拉伯数字。老秀才递来一杯热茶,杯中飘着几片新采的薄荷叶:“县丞明日亲至,怕是要重提‘妖术’一事。”陈默点头,算珠在掌心划出“西”的符号——这是他与老秀才约定的信号,代表第西层防御,那里藏着用拒马桩改良的机关,算珠标记的触发点精确到寸。
黎明时分,矿洞外传来马蹄声。陈默整理好算珠户册,将改良后的海绵铁藏入暗格,断齿玉佩被他系在最内层衣襟,贴近心口。他看见县丞的官轿停下,轿中露出半截星图拓片,与他绘制的矿脉标记完全重合。当县丞踏出轿子,腰间的双鱼纹玉佩在阳光下闪烁,与王福、老秀才的玉佩形成诡异的呼应。
陈默深吸一口气,算珠袋在腰间轻响,那是流民们连夜烧制的新陶筛在炉中发出的细微震动。他知道,当县丞的官印落下,当算珠与官印再次交锋,这场冶铁破局之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些在炉火中锻造的算珠印记,终将成为流民在官商夹缝中生存的密码,在这乱世的铁矿深处,刻下属于他们的破局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