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朝青州武陵郡的深冬,陈默站在通宝局的工坊里,望着工匠们围在青铜熔炉旁发愁。炉中炭火噼啪作响,松脂燃烧的浓烟混着铜液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映得每个人脸上忽明忽暗,却照不亮他们手中的空白模具。虎娃蹲在角落,用磁石吸起散落的铜屑,算珠袋上的北斗纹被火星溅出几个焦痕,散发着轻微的焦糊味。
“陈公子,”铸币匠老周擦了把额头的汗,手中的木质母模在火光下显得歪歪扭扭,“这字刻了七遍,总是左高右低,铸出来的钱根本认不得。”他袖口露出半截算珠,正是陈默上月发的工具,“要不咱还用旧制,刻‘太平通宝’?”松脂从母模边缘渗出,在炭火下发出滋滋的响声。
陈默接过母模,指尖触到歪斜的笔画,想起在现代博物馆见过的秦代半两钱。他心问AI:“隶书的结构特点。”意识中浮现“蚕头燕尾,平衡对称”的模型,与记忆中离朝通行的篆书形成对比。“旧制的钱文太繁杂,”他用算珠在掌心排出“便捷性”序列,“方孔要比旧币大两分寸,穿绳时才不容易卡壳。”算珠碰撞的声音在工坊内回荡,盖不过熔炉里铜液翻滚的轰鸣。
工坊外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声响,赵铁柱抱着一摞竹简推门进来,算珠袋上沾着新收的均田令地契:“陈公子,李员外家的佃户送来口信,说他家地窖藏着前朝的铸币范——”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争吵声,几个头戴方巾的士子推搡着要闯门,腰间玉佩叮当乱响,其中一人袖口的双鱼纹火漆印一闪而过,与三日前李员外管家的标记如出一辙。
陈默将母模放在石案上,算珠在桌面排出“字体结构”的矩阵。老周说得没错,木质母模吸潮后容易变形,刻刀稍重就会走样。他忽然想起县学密室的《考工记》残卷,里面提到“铜范铸币,可传百炉”,指尖无意识着断齿玉佩,星图纹路在火光下若隐若现,与记忆中官窑遗址的布局隐隐重合。
“试试用枣木,”陈默敲了敲母模,松木的纹理在火光下清晰可见,“选纹理最首的木料,浸过松脂再烘干。”他转向虎娃,“去把织坊的蒸箱借来,用蒸汽逼出木材里的潮气。”少年应声跑开,算珠袋在身后甩出北斗状的影子,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与工坊内的嘈杂交织。
未时三刻,新制的枣木母模摆在案头。陈默握着刻刀,忽然想起在现代画UI界面的日子,指尖在木面上轻轻游走,“永通”二字的起笔如蚕头微顿,收笔似燕尾舒展,中间方孔刻意偏右半分——这是他算过千百次的黄金比例,便于穿绳时重心平衡。刻刀划过木质纤维的“沙沙”声中,老周凑过来,眼中闪过惊讶:“陈公子,这字比官炉的还周正,就是方孔……”“方孔大了,穿绳计数更快,”陈默放下刻刀,算珠在掌心拨出“流通效率”的数字,“以后十文钱一吊,不会再有线头卡涩的麻烦。”
第一炉铜水浇铸时,工坊里挤满了围观的百姓。陈默站在熔炉旁,看着铜液如红绸般注入范模,突然听见“滋——”的一声轻响,木模边缘冒出青烟,松脂层在高温下迅速碳化,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虎娃惊呼一声,磁石从手中滑落,算珠袋上的焦痕又添了几道,他慌忙捡起磁石,发现铜液在石案上凝成不规则的团块,表面布满气孔。
“木模没干透!”老周慌忙撤去范模,铜液的余热烤得他额头冒汗。陈默蹲下身,摸了摸滚烫的木模,表面的松脂层己被高温烤裂,露出底下未干的木纹,指尖传来粗粝的灼痛。他心问AI:“金属范铸的温度控制。”意识中浮现“铜熔点1083℃”的数据,与《天工开物》里的“火候九则”重叠。“改用陶范,”陈默站起身,算珠在腰间撞出急促的节奏,“用黏土混合石英砂,烧制成半陶半瓷的范模。”他望向虎娃,少年正蹲在角落用磁石排列“永通”二字的笔画,“虎娃,把算珠按笔画数分组,每组对应范模的不同区块。”
三日后,陶范制成。陈默亲自将母模印在范面上,隶书的笔锋在陶土上留下清晰的痕迹。他特意让虎娃抱着磁石站在范模旁——这是他从星焰术残卷里悟到的“磁石定形”法,借地磁感应让铜液分布更均匀。虎娃将磁石粉混入陶土时,算珠量出“七份黏土三份石英砂”的比例,经九次煅烧,范模表面泛出细密的釉光。当第二炉铜水注入时,工坊内弥漫着石英砂遇热的涩味,铜液不再飞溅,而是平稳地填满范模的每个角落。
试铸成功的铜钱躺在陈默掌心时,天正下着今冬的初雪。“永通”二字在雪光中泛着青芒,方孔边缘的毛刺被磨得光滑,穿绳的孔洞比旧币大出两分寸。虎娃伸手接住一枚,算珠袋里的磁石突然发烫,铜钱在他掌心轻轻转动,竟稳稳指向北斗的方向。“陈公子!”老周捧着新铸的钱币,声音里带着颤抖,“这钱……这钱的方孔会认星斗!”
工坊外传来马蹄声,赵铁柱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浓重的雪气,袖口的双鱼纹玉佩一闪而过——那是李员外祠堂匾额上的图案。“州府派来的钱监官到了,”他压低声音,算珠袋里的地契边角露出半截火漆印,“说咱们私铸钱币,要查封工坊!”
陈默望着手中的铜钱,算珠在脑海中排出“权力链”的序列。州府钱监官的到来,不过是士族对铸币权的试探,就像他们之前抵制均田令、勾结市舶司一样。钱监官踏入工坊时,身着绣有日月纹的官服,腰间玉牌刻着“铸币署”三字,与李员外管家的腰牌如出一辙。“陈默,”他声色俱厉,“私铸钱币乃杀头之罪,你可知罪?”
陈默将铜钱抛向虎娃,少年稳稳接住,算珠袋上的焦痕与铜钱的新芒形成鲜明对比。“大人请看,”陈默递上试铸的钱币,“此币仿前朝‘永通元宝’形制,方孔加大便于百姓计数,隶书钱文合于离朝正朔。”他指向虎娃手中的磁石铜钱,“更妙的是,钱孔暗含磁石定北之术,出门行路不迷方向,实乃便民之举。”
钱监官接过铜钱,目光落在“永通”二字上,脸色微变——这两个字,正是离朝开国皇帝的年号,却被陈默用隶书重新演绎,比宫廷的篆书更显庄重。他袖口的双鱼纹玉佩与铜钱上的方孔重叠,忽然想起市舶司的密信:“陈默铸币,实为聚民心,断我等财路。”“荒谬!”他拍案而起,“铸币乃天家神器,尔等草民私铸,形同谋反!”
戌时三刻,工坊外的积雪己没过脚踝。陈默独自坐在观天棚,算珠在浑天仪上摆出“货币流通”的轨迹。虎娃送来的磁石铜钱躺在案头,方孔竟真的对着北极星的方向——这意外的发现,让他想起《铸火篇》里的“星斗定规”,原来磁石不仅能导航,还能让铜钱暗含星图密码。
“陈小哥,”虎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算珠袋上多了块新补丁,“老周说,陶范能铸出带磁的钱,是不是跟你玉佩上的星图有关?”少年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嵌着两颗小磁石,袖口还沾着未洗净的石英砂。
陈默笑了,摸了摸虎娃的头:“星图藏在钱眼里,就像算珠藏在你心里。”他举起铜钱,让月光穿过方孔,地面上投出小小的北斗光斑,“等这些钱流到百姓手里,市舶司的密信,就再也困不住咱们了。”想起白天钱监官袖口的双鱼纹,他心中暗忖,赵铁柱接过的火漆印,怕是要成心腹之患。
工坊的炉火依旧旺着,新的陶范正在批量烧制,老周的咳嗽声混着拉风箱的“呼嗒”声,形成独特的节奏。陈默知道,铸币的成功不过是开始,州府的刁难、士族的反扑、市舶司的密探,都像熔炉里的杂质,需要一一淬炼。但当第一串“永通钱”穿好挂在虎娃腰间,当算珠与铜钱的碰撞声第一次在市集响起,他明白,这个用算珠和磁石丈量的天下,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雪越下越大,观天棚的帘角被风掀起,露出远处官窑的轮廓。陈默摸了摸断齿玉佩,星图的纹路与掌心的铜钱重叠——那里藏着更重要的秘密,关于星焰术,关于铸火密室,关于这个乱世真正的铸币权。而他手中的“永通钱”,不过是打开这一切的第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