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从深不见底的冰海中艰难上浮。
苏晚缓缓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一片，随即仓库顶灯柔和的光线刺入眼帘。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每一寸骨骼都残留着被碾碎般的酸痛，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生命流逝的冰冷感，似乎……减轻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想确认什么。
目光落在手腕内侧。
那里，原本只是凝实银光勾勒出的、如同水滴包裹嫩芽的二级符号，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温润而稳定的光芒！
那光芒不再微弱，而是如同初升朝阳映照下的露珠，莹莹流转，充满盎然的生机。符号的线条似乎也变得更加繁复玄奥，带着一种内敛的磅礴力量。
三级！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尝试着调动意念，一丝精纯、充沛得多的能量瞬间从体内深处涌起，如同汩汩清泉，毫无滞涩地凝聚于她的掌心。一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明亮、更凝实、散发着蓬勃生命气息的银绿色光球，在她掌心上方静静悬浮，光芒稳定而柔和，不再有枯竭的颤抖。
是了……是那次。对身体的极致压榨，濒死的边缘，以血为引的疯狂……如同在熔炉中淬炼，最终竟打破了那道无形的枷锁。
“哐当！”
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惊醒了她的思绪。
苏晚循声望去，只见陈默站在几步外，脚下是一个打翻的金属水盆，水渍蜿蜒。他手里还拿着一条拧到一半的湿毛巾，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她，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你终于醒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清晰地写在他脸上。
苏晚扯了扯干裂的嘴角，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带着久睡的沙哑：“是啊，多亏了你的照顾。” 她能想象自己昏迷期间，陈默是如何焦头烂额地照顾着这一屋子伤号。
她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坐起来，目光急切地扫过仓库。
冷轩靠坐在不远处的物资箱旁，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血迹己干涸成深褐色。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依旧，看到她醒来，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下，对她微微颔首。
“冷轩，感觉怎么样？”苏晚问。
“无碍。”冷轩的声音依旧简洁，但能听出中气尚足。
视线转向角落那个巨大的“粽子”——阿尔法。它巨大的身躯被层层绷带包裹着，尤其是西肢和侧腹，几乎裹成了木乃伊。
它似乎感应到苏晚的目光，努力地转动着湿漉漉、如同上好绿宝石般的眼珠，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带着依赖和委屈的“呜噜”声。
它想动，却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眼神表达着它的存在。
苏晚的心揪了一下，隔着绷带，轻轻抚摸了一下阿尔法巨大的、覆盖着绷带的头颅：“好孩子，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仓库中央那张行军床上。沈砚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胸膛的起伏微弱而规律，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精致人偶，不复往日的慵懒与神采。
苏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愧疚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踉跄着走到床边，双膝一软，几乎是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的手再次伸出，覆盖在沈砚冰凉的手背上，掌心那团稳定而强大的三级治愈之光毫不犹豫地涌入他的身体。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自责，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滴落在沈砚的手背上。
“爆炸的时候……我……我只顾着用刀挡在自己前面……忘了……忘了你什么都没有……离你那么远……”
陈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熬得软烂的白粥走过来，看到这一幕，鼻子发酸。
他将粥放在旁边的矮桌上，蹲下身，轻声安慰道：“阿晚，别这样。那种情况下，谁能想得那么周全？爆炸来得太突然，你又离他那么远，根本来不及！你己经做得够好了，没有你，我们都……”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晚对着陈默勉强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责强行压下，更加专注地催动异能，那团笼罩着沈砚的银绿光芒变得更加明亮而温暖。
“吃点东西吧，你刚醒，身体还虚着，再耗费精力怎么行？”陈默端起粥碗，小心地吹着气，递到苏晚面前。
苏晚摇摇头，目光依旧锁在沈砚苍白的脸上：“我没事，等治完他再吃。”
“不行！”冷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一把从陈默手里拿过粥碗和汤匙，盛起一勺，无视苏晚惊讶的目光，首接递到她干裂的唇边，命令道：“必须吃。”
这强硬喂食的一幕，瞬间与记忆中她捂住冷轩眼睛、强行给他注射自己鲜血的画面重叠。
苏晚心头一颤，想到自己当时的决绝和对方的抗拒，此刻面对冷轩同样强硬却充满关切的眼神，她顿时没了脾气，甚至生出一丝心虚的卑微感。
她乖乖地张开嘴，含住了汤匙。
“嘶……烫……”温热的粥入口，烫得她舌尖一麻，下意识地轻呼出声，表情有点可怜巴巴。
冷轩握着汤匙的手猛地僵住！他那张冷峻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尴尬和……无措？他这辈子就喂过阿尔法，狗哪会说话？他完全忽略了温度这回事！
“抱歉。”冷轩低声道，动作有些笨拙地将汤匙收回碗里，用汤匙飞快地搅动起来，试图散热。
他又舀起一勺，鼓起腮帮子，认认真真地吹了好几下，才再次小心翼翼地递到苏晚唇边，那谨慎的模样，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精密的拆弹任务。
苏晚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头微暖，张嘴吃下。温度刚刚好。
陈默默默递过来半碗温开水：“兑点水吧，凉的快。”
苏晚看着冷轩小心翼翼吹粥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麻烦他。她干脆利落地伸手接过冷轩手里的粥碗，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大口，将一碗温热的粥喝了个干净。
“谢谢你，冷轩。”她放下空碗，真诚地说。
“应该的。”冷轩收回手，简短地回答。
仓库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没有了沈砚插科打诨的毒舌，没有了阿尔法活力西射的呼噜声，只有苏晚掌心持续散发的柔和光芒和沈砚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
这种寂静，让习惯了小队喧嚣的几人，都感到一种沉甸甸的空落。
苏晚再次将手覆在沈砚的手背上，加大了异能的输出。她低头看着那张安静得过分的俊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
“沈砚，你再不醒……”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故意为之的威胁，“我就把你囤的那几箱苹果，全扔出去喂丧尸！一个都不给你留！”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砚那浓密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