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增定律？
这是什么？
凌辰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匪夷所思的状况。
他设想过无数种与人再次交流的场景，可能是鄙夷，可能是驱赶，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漠然地擦肩而过。
却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用如此认真的语气，问他一个……他完全听不懂的问题。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显得有些沙哑。
女孩，也就是苏晚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凌辰的窘迫。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热力学第二定律，也就是熵增定律。”她耐心地解释道，声音清清冷冷，像山涧里流淌的泉水，“简单来说，在一个孤立的系统里，熵，也就是混乱度，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一切都会从有序走向无序，从整齐走向混乱。比如，一副崭新的扑克牌，你洗过几次之后，它就不可能自动变回原来按花色数字排好的顺序。这就是熵增。”
苏晚晴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体育馆的方向。
“刚才，体育馆就是一个相对孤立的系统。音响、灯光、屏幕、横幅……它们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极高的效率，从‘有序’的工作状态，变成了‘无序’的损坏状态。这种熵增的速度，己经完全超出了正常物理规则的范畴。”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凌辰脸上，那眼神里的光芒更盛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你进入那个系统之后发生的。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一个特殊的人形自走熵增场源？你的存在，会自发地、高效率地加速你周围环境的熵增过程。”
凌辰彻底呆住了。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一种……冷静到近乎诡异的科学视角，来解读他的“不幸”。
不是“天煞孤星”，不是“扫把星”，不是“诅咒”。
而是一个……人形自走熵增场源？
这听起来……好像比“扫把星”还要离谱，但不知为何，凌辰心底那块被屈辱和自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坚冰，竟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因为，在女孩的眼中，他没有看到恐惧和厌恶。
他看到的，是求知，是探索，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兴奋。
“我……我不知道……”凌辰艰难地开口，“我只知道，我从小到大，身边总是会发生各种倒霉的事情……”
“不是倒霉。”苏晚晴立刻打断了他，语气笃定，“那是物理现象。一种我们尚未能完全理解，但确实存在的物理现象。你不是诅咒，凌辰同学，你……你可能是一种奇迹。”
奇迹？
凌辰的心，被这两个字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的苏晚晴，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让她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她就不怕被自己“克”到吗？
无数个问题堵在他的喉咙里。
苏晚晴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微微一笑，那清冷的气质瞬间融化，如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她发出了邀请。
凌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身体僵硬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他的腿有些发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苏晚晴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下。
她的手很凉，触感柔软，但传来的力道却很稳。
凌辰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一首烧到耳根，连忙站稳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他怕自己的“厄运”会沾染到她。
苏晚晴却毫不在意，收回手，自然的就像刚才只是扶了一下桌角。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校园里。凌辰依旧低着头，但这一次，他不是因为自卑，而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让他不敢首视的存在。
他能感觉到，周围路过的学生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毕竟，一个是全校闻名的“灾星”，另一个，则是刚入学就凭一张偷拍照片火遍校园论坛的物理系“女神”。
这两个人的组合，比火星撞地球还要诡异。
“你想喝点什么吗？”
路过一排自动售货机时，苏晚晴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凌辰愣了一下，随即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用，我……”
他不敢靠近那东西，他怕自己一过去，那台机器就会当场爆炸。
苏晚晴却像是来了兴致，拉着他的手腕，硬是把他拖到了售货机前。她的手腕纤细，力气却出奇地大。
“别怕，”她安抚道，“我正好想亲眼观测一下数据。”
说着，她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某种专业检测软件的界面，上面布满了跳动的曲线和数字。
“选一个吧。”她把选择权交给了凌辰。
凌辰看着满屏幕的饮料，犹豫了半天，最终指了指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他掏出手机，手微微颤抖着，扫了付款码。
“滴——支付成功。”
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
“哐当！哐当！哐当当当当——！”
仿佛赌场里的老虎机中了大奖，整台售货机都疯了！出货口的挡板疯狂翻动，一瓶、两瓶、三瓶……不同种类的饮料像下雨一样滚了出来，瞬间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机器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黑了下去。
完了。
凌辰闭上了眼睛，内心一片绝望。
他搞砸了，他又一次搞砸了！他就不该抱有任何一丝幻想！
然而，预想中的尖叫和逃离并没有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带着无比惊喜和赞叹的轻呼。
“天哪……太完美了！”
凌辰僵硬地睁开眼，看到苏晚晴正蹲在地上，双眼放光地看着她的手机屏幕，脸上是那种学霸攻克了世界级难题后才会有的狂喜。
“看到了吗？就在你支付成功的瞬间，这台机器周围的微波辐射、电磁场强度和粒子活跃度瞬间飙升了至少三十个标准差！这不是故障，这是……这是概率的坍塌！你强行改变了它内部芯片所有‘不出货’的概率，让它们全部指向了‘出货’这个结果！”
她抬起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凌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比天上星辰更璀璨的光芒。
“凌辰，你根本不是不幸。”
“你，是行走的神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