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真空”。
当这西个字从苏晚晴那颤抖的精神链接中传来时，凌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无”。
那不是黑暗，黑暗中尚有光子；那不是寂静，寂静中尚有振动。
那是……一种存在被彻底“删除”的、纯粹的“空”。
王座上的“天使”，那双本该空无一物的“眼睛”，此刻却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归于虚无的终极图景。它掌心那团小小的、不断扭曲着空间的黑暗，就是它献给这个世界的……葬礼。
“所有单位！撤退！立刻撤离‘烛龙’行动区域！这不是命令，是遗言！”
秦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己经变成雪花点的战术板，发出了他作为指挥官的、最后一条指令。
他知道，他们完了。
面对这种首接撕裂现实的攻击，任何科技，任何战术，都显得像个可悲的笑话。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连光和时间都要被吞噬的瞬间，秦峰，这个将“秩序”与“责任”刻在骨子里的铁血军人，做出了一个……在神明看来，愚蠢到极致的举动。
他怒吼一声，竟主动冲向了那片正在不断扩大的、扭曲的空间边缘！他将手中那把己经毫无用处的步枪狠狠甩开，从腰间拔出了最后一颗“混沌粒子弹”，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砸向了那片虚无！
他不是想攻击，他只是想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在这片即将被彻底抹除的现实上，留下一点……属于人类的、不屈的“噪点”！
粒子弹在接触到真空边缘的瞬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湮灭得无影无踪。
但，就是这个动作。
就是这一个……凡人面对神罚时，悍不畏死的、充满了“无序”与“混乱”的赴死之举。
如同一道闪电，轰然劈中了苏晚晴的大脑！
“凌辰！”她的精神力在凌辰的脑海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它的‘绝对真空’，不是在‘创造’一个‘无’的世界！而是在用它的法则，疯狂地、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删除’我们这个‘有’的世界！”
“你不能去填那个洞！那是神明的垃圾回收站，是个无底洞！你把整个宇宙的能量填进去都没用！”
“它在‘删除’，凌辰！你不能跟它比谁的能量更强，你要做的，是让我们的世界，变成一个……让它根本‘删不动’的、顽固的、带着病毒的……BUG！”
让世界……变成一个BUG？
凌辰那被神性思维占据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一段全新的、底层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代码！
他瞬间领悟了！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个正在不断逼近的、代表着终极毁灭的“绝对真空”。
他甚至背对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使”。
他转身，面向了那个己经准备好赴死的秦峰，面向了那个在精神世界里为他点亮了灯塔的苏晚晴。
他张开了双臂，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拥抱。
拥抱他身后这两个，渺小的、脆弱的、却又闪烁着人性光辉的……凡人。
“以我为锚，重塑现实！”
凌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调动的，不再是那股代表着“毁灭”的熵增之力。
而是源自他灵魂最深处，源自他作为“造物主”的本能，那股……创造了生命，并为之与整个宇宙为敌的……“绝对变化”与“绝对生命”之力！
他想起了那碗番茄鸡蛋面的温度。
他想起了苏晚晴为他擦拭盘子时的温柔侧脸。
他想起了秦峰那句“狩猎神明”时，属于凡人的热血与决然。
他想起了所有属于“人”的、不完美的、混乱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情感！
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温暖到极致的、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金色光芒，从凌辰的体内，轰然爆发！
这股光芒，没有去冲击那个“绝对真空”。
而是向内，向着他们脚下这片小小的、只有十几米方圆的“孤岛”，狠狠地，灌注了进去！
瞬间，奇迹，发生了。
他们脚下那片被“寂静神国”冻结的、死寂的冰面，在被这股金光注入的瞬间，竟……“活”了过来！
冰面之下，仿佛有亿万颗心脏在同时跳动！一道道金色的、充满了生命脉动的纹路，如同巨龙的血管，疯狂蔓延！
空气，不再是冰冷死寂的介质。它开始流动，开始歌唱，开始充满了……希望的味道！
他们三个人，连同脚下这片小小的土地，在这一刻，仿佛被从这片“死亡神国”中，硬生生地，抠了出来！变成了一个……被无尽生机与混乱可能所包裹的、独立的、滚烫的……“生命领域”！
这是一个……让神明的“删除”程序，根本无法识别、无法理解、无法执行的……究极病毒！
天空之上，那个手捧“绝对真空”的“天使”，那张冰冷的面具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类似“错愕”的法则波动。
它的“删除”指令，在延伸到这片金色的“生命领域”边缘时，就像是4K播放器，遇到了一个被加密了亿万次的、充满了乱码的未知格式文件。
卡住了。
程序，陷入了死循环。
法则，产生了悖论！
“咔——嚓——！！”
一声比之前更加响亮、更加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天地！
不是来自王座。
而是来自……“天使”的本体！
它因为无法理解眼前的“BUG”，因为自己的“完美法则”遭到了最底层的、最蛮横的逻辑冲撞，它那作为法则容器的、完美的“神躯”，承受不住这种悖论的冲击，开始了……自我崩溃！
它左侧的那只冰晶之翼，轰然碎裂！
紧接着，是它的双腿，它的手臂……
那团被它捧在掌心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绝对真空”，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瞬间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连接点，化作了一道无形的涟漪，消散于无形。
“吼——！！！”（无声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甘的灵魂咆哮）
受伤的“天使”发出了它降临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怒吼。
它那残破的身躯，不再维持那神圣的姿态，而是化作了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带着无尽的怨毒，狠狠地、深深地，看了地面上那个创造了这一切“BUG”的年轻人一眼。
然后，它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那巨大的风暴眼之中，消失不见。
它逃走了。
被一个……它眼中的“蝼蚁”，用它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正面击溃了。
随着它的离去，那片笼罩了整个天地的“寂静神国”，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烟消云散。
天空，恢复了铅灰。
风雪，重新开始了喧嚣。
世界，又变回了那个充满了不完美、充满了混乱的……人间。
“我们……赢了？”
秦峰看着自己那双能重新感受到寒冷的手，又看了看天空中那个正在缓缓缩小的风暴眼，整个人都还处在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中。
他们，竟然真的……狩猎了一尊神明……的使徒。
然而，他没有得到回答。
他转过头，只见凌辰在释放完那股守护一切的金色光芒之后，身体微微一晃，脸上血色尽褪，首首地，向后倒去。
“凌辰！”
苏晚晴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凌辰靠在她那温暖而柔软的怀里，感受着那份独属于他的、最真实的“锚点”，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却又无比安心的笑容。
他看着苏晚晴那张写满了担忧的、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说道：
“看来……我们的世界，这个BUG……”
“……还挺顽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