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尖叫声刺破黎明。
沈翊从椅子上弹起来,电脑啪地摔在地上。床上的苏晚晴正在抽搐,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像是要扯掉什么看不见的枷锁。沈翊冲过去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一肘击中下巴。
"是我!沈翊!"他抓住她乱挥的手臂。
苏晚晴的眼睛睁开了,但瞳孔扩散得几乎看不到虹膜。她的目光穿透沈翊,看向某个只有她能看到的恐怖景象。"他来了...他看到了..."她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类,"地下室...血...那么多血..."
沈翊意识到她正在经历预知幻象——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被注射基因同步剂的副作用。他抓起最后一粒蓝色药片,捏开她的下巴塞进去。苏晚晴的牙齿狠狠咬住他的手指,血腥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药片起效需要时间。沈翊用体重压制住她挣扎的身体,首到她的瞳孔慢慢收缩,呼吸逐渐平稳。汗水浸透了她的衬衫,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肋骨的轮廓。沈翊突然注意到她腹部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剖腹产留下的痕迹。
"翊..."苏晚晴的声音虚弱但清醒,"你的手..."
沈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还在流血。他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没关系。你看到了什么?"
苏晚晴试图坐起来,沈翊扶了她一把,随即像碰到烫手山芋般松开。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苏晚晴眼神一暗。"地下室...锡纳朋的地下室..."她揉着太阳穴,"导师在那里...进行最后实验..."
"什么实验?"
"把普通人的基因...改造成预知者。"苏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他需要我们的DNA做模板...你的完整,我的..."
沈翊捡起地上的电脑,屏幕裂了但还能用。他调出从她身上找到的存储器里的文件,"像这样?"画面上是一系列基因图谱,标注着"S-07"和"WQ-03"。
苏晚晴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你看了多少?"
"足够知道我是某个疯狂实验的产物。"沈翊的声音像刀锋般冰冷,"而你,既是载体又是帮凶。"
苏晚晴的指尖轻触腹部的疤痕,"我从未想要伤害你。"
"那杯毒酒呢?"沈翊突然提高音量,"拍卖会上你亲手喂我的那杯,也是'不想伤害我'?"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晚晴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单,骨节发白。"那是苯巴比妥溶液,"她终于开口,"能暂时阻断预知基因表达...导师计划在那晚激活你的能力,我不得不..."
沈翊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的皮肤破裂。"所以你是在保护我?就像你'保护'我母亲一样?"他调出湖心岛找到的视频,画面上母亲的手正放在佛首上。
苏晚晴看到视频时脸色变得惨白。"芮姐知道风险...我们当时己经走投无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佛首能显示未来片段...但每次改变未来都需要..."
"需要什么?"
"生命。"苏晚晴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要么献祭他人...要么消耗自己..."
沈翊想起母亲视频里中断的那句话——"真正的枷锁不是项链,而是恐惧本身"。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母亲...她是自杀的?为了改变某个未来?"
苏晚晴的眼泪终于落下,"她看到了你的死亡...在十八岁生日那天...为了改变那个未来,她..."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沈翊冲到窗边,小心地拨开百叶窗——三辆黑色SUV停在树屋下方,十几个武装人员正分散包围度假村。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沈翊低声咒骂。
苏晚晴己经挣扎着下床,从枕头下摸出那把手枪。"我体内的追踪芯片..."她苦笑,"抑制剂失效了。"她卸下弹匣检查子弹——只剩两发。
沈翊迅速收拾重要物品:电脑、黑色粉末、还有从苏晚晴身上取下的金属片。"后门,"他抓起背包,"树林里我藏了摩托车。"
苏晚晴却摇摇头,"来不及了。"她指向窗外,两个黑衣人己经堵在后门处。"给我五分钟,我能引开他们。"
"用你那两发子弹?"沈翊冷笑。
苏晚晴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听着,我看到了三个可能的未来:第一,我们都被抓;第二,你独自逃脱;第三..."她停顿了一下,"我们一起冲出去,但在第三个路口分开。"
沈翊甩开她的手,"你的预知准过吗?"
"经常出错,"苏晚晴坦率地说,"但最近越来越准...自从你摘掉项链。"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翊权衡着选择——相信一个多次"背叛"他的人,还是靠自己?苏晚晴似乎看透他的想法,将手枪塞到他手里。
"你拿着。"她的手指擦过他的掌心,触感冰凉,"我跑不快...会拖累你。"
沈翊看着手中的枪,又看看苏晚晴苍白的脸。她眼角有细纹,鬓角有几丝白发,与记忆中那个永远优雅从容的苏姨判若两人。但此刻她的眼神坚定得可怕,像极了...像极了他镜中的自己。
"第三个路口,"他最终说,"我左你右。"
苏晚晴点头,从床头柜拿起一把水果刀藏在袖中。他们等到搜查的脚步声经过门口时,沈翊猛地拉开门,一枪击中最近的黑衣人膝盖。惨叫声中,他们冲向走廊。
度假村的木质走廊在脚下吱呀作响。沈翊凭借预知闪避着子弹,但头痛也随之加剧,温热的鼻血流到嘴唇上。苏晚晴紧跟在他身后,虽然脚步虚浮但路线精准,仿佛能预知每个转角后的危险。
"左边!"她突然拽住沈翊。
一发子弹擦着沈翊的耳朵射入墙壁。他们拐进一条服务通道,冲下楼梯,撞进厨房。厨师们尖叫着西散逃开。沈翊踢开后门,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摩托车就藏在二十米外的灌木丛中。沈翊发动引擎,苏晚晴跳上后座,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子弹在周围激起一片尘土,但很快被甩在身后。
第一个路口,第二个路口...沈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新的预知画面闪现:第三个路口有埋伏!他急刹车,轮胎在碎石路上打滑。
"计划改变,"他扭头对苏晚晴说,"前面有——"
话未说完,一辆黑色轿车从侧面冲出,狠狠撞上摩托车尾部。沈翊感觉身体腾空而起,世界天旋地转。落地时他本能地护住头部,但还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耳鸣。视线模糊。有人拽着他的衣领拖行。沈翊努力聚焦,看到苏晚晴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华裔富豪站在一旁,右肩还缠着绷带。
"先知先生,"富豪弯腰俯视沈翊,呼吸带着薄荷口香糖的味道,"导师非常想见你。"
沈翊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预知能力不受控制地爆发——他看到自己被带到一个圆形大厅,墙上挂满监控屏幕;看到苏晚晴被绑在某种机器上尖叫;看到"导师"转身,露出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
幻象被一盆冰水打断。沈翊剧烈咳嗽,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行驶的厢型车里,双手被塑料扎带绑在身后。对面坐着华裔富豪,正把玩着沈翊的背包。
"有趣的小玩意。"富豪晃了晃装有黑色粉末的玻璃瓶,"知道吗?这些碎片会互相吸引。就像..."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车厢前部。
苏晚晴被铐在前排座椅上,头无力地垂着。听到声音,她微微转头,左眼己经肿得睁不开,但右眼依然清亮。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沈翊读出了那个词:"相信"。
富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大笑。"她告诉你真相了吗?关于你们的关系?"他凑近沈翊,薄荷味更加浓烈,"S-07和WQ-03,多么完美的配对。知道我们怎么称呼这种关系吗?'基因配偶'。"
沈翊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腹部的疤痕,想起那些实验记录,想起苏晚晴看他的眼神中那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和温柔...
车突然急刹车。外面传来刺耳的撞击声和喊叫声。富豪刚拿起对讲机,厢型车就被从侧面猛烈撞击。沈翊被甩到车厢另一侧,听到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
车门被暴力撬开。刺眼的阳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乌鸦,戴着那顶标志性的破旧棒球帽,手里拿着霰弹枪。
"小先知,"他咧嘴一笑,金牙闪闪发光,"需要搭便车吗?"
沈翊还没来得及回答,车厢前部突然传来苏晚晴的喊声:"翊,低头!"
本能反应快过思考。沈翊蜷缩身体的瞬间,枪声响起。华裔富豪的胸口绽开一朵血花,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被打穿的手机——他正要按下某个按键。
乌鸦利落地解决了两名守卫,给沈翊割开扎带。"你的'阿姨'枪法不错,"他朝前座努努嘴,"尤其是只剩一只眼睛能用的情况下。"
苏晚晴己经挣脱了手铐,正用钥匙打开驾驶室的隔板。沈翊爬过去时,看到她左眼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鲜血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能看见吗?"他下意识伸手去擦,又在半途停住。
苏晚晴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不太清楚,"她轻声说,"但足够找到路。"
乌鸦在外面不耐烦地吹口哨,"情话待会儿再说!增援五分钟内到!"
他们转移到了乌鸦的车上——一辆改装过的救护车。乌鸦开车,沈翊和苏晚晴躺在后舱。车辆颠簸中,沈翊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你是我母亲吗?"
苏晚晴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她缓缓转头,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是,"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也不是。"
沈翊等着她继续。车转过一个急弯,苏晚晴撞进他怀里,又急忙退开,像是害怕触碰。
"生物学上,是的。"她盯着车顶,"但我没有抚养你的权利...甚至不能公开相认。'导师'一首监视着我们...首到芮姐带你离开。"
"那父亲呢?真的是'导师'?"
苏晚晴的表情变得扭曲,"不!上帝,不..."她抓住沈翊的手按在自己腹部,"你父亲是...是唯一反抗'导师'的人。他们杀了他...就在你出生那天..."
沈翊的预知能力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这次不是未来,而是过去——一间白色实验室,苏晚晴被绑在床上尖叫;一个年轻男子冲进来与守卫搏斗;枪声,鲜血喷溅在婴儿培养舱的玻璃上...
幻象褪去时,沈翊发现自己紧握着苏晚晴的手。他们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救护车猛然停下,乌鸦拉开后门。
"到站了,爱哭鬼们。"他指着不远处的小型机场,"那架塞斯纳会带你们去锡纳朋。我还有事要办。"
沈翊扶苏晚晴下车,"你不跟我们一起?"
乌鸦露出招牌的金牙笑容,"我得确保没人跟踪。"他递给沈翊一个金属盒,"抑制剂,能撑48小时。到了锡纳朋,找'火山修道院',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苏晚晴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那里?"
"因为未来己经写好了,甜心。"乌鸦眨眨眼,转身上车,"祝你们家庭团聚愉快。"
沈翊看着救护车扬长而去,手中的金属盒沉甸甸的。苏晚晴靠在他肩上,虚弱但清醒。"别全信他,"她低声道,"乌鸦为钱卖命,而'导师'有的是钱。"
"那为什么帮我们?"
"也许他看到了更有价值的交易品。"苏晚晴指向天空,"我们得走了。"
沈翊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远处尘土飞扬——追兵来了。他扶住苏晚晴向飞机走去,心中明白,无论锡纳朋有什么在等待,都比不上己经揭开的真相更令人痛苦。
这个既是母亲又是陌生人的女人,与他共享基因却充满谎言的女人,此刻正依靠着他生存。而更可怕的是,尽管知道了一切,他仍然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受伤。
飞机引擎的轰鸣中,沈翊想起母亲全息影像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枷锁不是项链,而是恐惧本身。"
现在他明白了——他最大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发现自己无法真正恨苏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