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一块厚重的铅板,压在城市的天际线上。陆沉站在审讯室门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他望着玻璃后被单独关押的市长,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的疲惫。
林深从背后走来,站到他身边,轻轻按住他的手,“别抽了。”
陆沉没说话,只是把烟捏得更紧了些。
“他不会死。”林深低声说,“至少现在不会。”
“我知道。”陆沉终于松开手指,烟掉落在地,踩碎。
两人并肩走出警局时,天边泛起微白。沈翊己经回队部整理后续材料,顾言也赶去解剖室处理最后几具尸体。整个案件像是被一场暴雨冲刷过的废墟,狼藉却干净。
他们上了车,车子缓缓驶出市中心,沿着河岸往郊区方向开。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水面,波光粼粼。
“你还记得玫瑰园那天晚上吗?”林深忽然开口。
陆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当然记得。”
“你差点死了。”
“你也一样。”
沉默蔓延了几秒,林深忽然笑了,笑容很轻,像是风吹过枯枝。
“我们好像一首在和死亡打交道。”
陆沉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车子停在一栋老式公寓楼下。这是林深的旧居,自从三年前假死后就再没回来过。门锁有些锈,林深掏钥匙开了半天才打开。
屋内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窗帘拉得严实,阳光透不进来。他走到窗边拉开帘子,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陆沉站在门口,看着他在屋里走动,像是重新认识这个地方。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晃了晃,倒出一点残水,又放回去。
“你还打算住这儿?”
“可能吧。”林深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街道,“这里安静。”
陆沉走进来,环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书架上那本翻开的笔记本。那是他昨晚看过的,里面写满了林深这些年追踪“01”的线索。
“你真的打算继续查下去?”
林深点头,“你知道我不会停下。”
陆沉没再问。他知道,林深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一个交代。给父亲,也给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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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陆沉开始整理调令申请,将案件资料归档,等待专案组接手后续调查。林深则频繁出入档案室和数据科,试图从市长提供的资金流向中找出新的突破口。
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但几乎每晚都会见面。有时是警局加班后的咖啡,有时是在河边散步,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一起,看着夜色慢慢吞没城市。
某天深夜,林深突然打电话过来,声音低而急促:“我找到一个新账户。”
陆沉立刻赶到他家。桌上摊开着一叠银行记录,还有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地点。
“这个账户注册人是空壳公司,但我追踪到它曾向一家海外医疗机构转账。”林深指着其中一笔交易,“金额很大,而且时间点刚好是市长被捕前一周。”
“你在怀疑……有人在做实验?”
林深点头,“或者某种非法人体研究。”
陆沉皱眉,“你有证据?”
“还没有。”林深的声音很冷静,“但我能感觉到,这些钱不是普通的洗钱。”
陆沉沉默片刻,然后伸手握住林深的手腕,“小心点。”
林深看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你还是这么担心我。”
“因为你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只是不想让过去重演。”
陆沉没再劝。他知道,林深心里始终藏着一道裂痕,那是三年前的夜晚留下的,也是他父亲牺牲时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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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他们去了趟郊外墓园。
林父的墓碑前摆着几束新鲜的花,显然是有人刚来过。林深蹲下身,轻轻拂去石碑上的落叶。
“你爸一首很骄傲你。”陆沉站在他身后,低声说。
“可我不是个好儿子。”林深低头,“连葬礼都没办法出席。”
“你做了你能做的。”陆沉蹲下来,与他平视,“他如果知道你现在还在追查真相,一定也会为你骄傲。”
林深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点头。
他们离开墓园时,风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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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陆沉接到电话,说沈翊在医院。他立刻赶过去,发现沈翊手臂缠着绷带,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
“我在翻查市长旧案卷宗的时候,被人尾随。”沈翊苦笑,“对方下手很狠,但我拍到了一张脸。”
他递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是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监控死角,正朝他这边张望。
“你确定是他?”陆沉皱眉。
“不确定。”沈翊摇头,“但他肯定不是普通人。”
陆沉接过照片,放进口袋。
“以后别一个人行动。”
“我知道。”沈翊点头,“但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陆沉没说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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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林深约他在老地方见面。
酒吧角落,灯光昏暗。林深坐在最里面,面前一杯酒都没动。
“我查到了。”他抬头,眼里闪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那个账户的最终流向,是一家私人实验室。”
“在哪里?”
“城东废弃化工厂区。”
陆沉心头一紧,“你打算去?”
“当然。”林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挡枪。”
陆沉看着他,忽然意识到,林深己经不再是那个会躲藏、会逃避的人了。
“我陪你。”
林深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还是一样固执。”
“你不也一样?”陆沉反问。
两人对视片刻,林深忽然伸出手,搭在陆沉掌心。
“这次,我们一起。”
陆沉扣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窗外,风穿过霓虹灯的缝隙,吹进屋里,带着一丝寒意。
下一秒,酒吧门被猛地推开,一阵冷风灌入。
林深转头看向门口,眉头微皱。
陆沉也察觉不对,迅速起身。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穿着灰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他们。
“你们不该碰‘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