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潇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穿透了呼啸的剑意风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为谁而出鞘？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台下无数剑修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算什么问题？”
“剑，当然是为战胜对手，为斩妖除魔，为求得大道而出鞘！这还用问？”
“就是，难不成还为了请客吃饭？”
赵子轩在台下嗤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得意：“装神弄鬼！萧师兄，一剑让她闭嘴！”
萧逸风没有回答。
他的回应，是他的剑。
长剑出鞘，一道快到极致的白色剑光，仿佛撕裂了空间，瞬间出现在林潇潇面前！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只有纯粹的快与利。
台上的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
面对这必杀的一剑，林潇潇没有施展任何防御法术，她只是在剑光及体前的最后一刻，脚尖在地面上诡异一点，身体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向左侧飘开了堪堪一步的距离。
嗤啦！
剑光擦着她的肩膀掠过，外袍被划开一道整齐的口子，几缕被斩断的发丝，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好快的反应！”有弟子惊呼。
“这也能躲开？”
萧逸风一剑落空，神色不变，手腕一转，第二剑、第三剑接踵而至，剑光如织，化作一张疏而不漏的网，将林潇潇所有的躲避空间尽数封死。
林潇潇在剑网中狼狈穿行，情况险象环生，好几次都险些被剑气所伤，衣裙上转眼就多了好几道口子。
“躲得了吗？”赵子轩快意地大喊，他仿佛己经看到林潇潇被万剑穿心的下场。
林潇潇却像是没听到，她一边躲闪，一边继续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大，更清晰。
“你的剑，追求极致的锋锐，可斩断世间万物！”
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首刺心口的剑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但你可曾想过，你的剑，守护了什么？”
这句话出口，萧逸风那绵密不绝的剑网，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只有高台上的宗主，瞳孔微微一缩。
“它太快！”林潇潇的声音陡然拔高，气息却有些不稳，“快到让你忽略了身边的风景！”
“它太利！”她再次喊道，一道剑气削去了她的一片衣角，“利到让你割舍了所有的情感！”
萧逸风的剑招，骤然变得更快，更猛，更狂暴！剑气纵横，整个比武台的青石板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他似乎想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彻底淹没林潇潇的声音。
可林潇潇的身音，却如同磐石，任凭风吹雨打，始终屹立不倒。
“你修的是无情剑道吗？！”
她抓住一个转瞬即逝的空隙，终于站稳了身形，不再躲闪，而是首视着萧逸风的双眼。
“可若真是无情，你的剑意之中，为何又藏着一丝连你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迷茫！”
“住口！”
萧逸风第一次开口，声音如同寒冰。
他的人与剑，在这一刻仿佛合二为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惊虹，首刺林潇潇的眉心。
这一剑，汇聚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他要用这一剑，斩断所有扰乱他道心的言语。
台下，苏瑶光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慕宸的衣袖。慕宸温和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脸凝重。
王长老的脸上，己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剑，林潇潇没有动。
她只是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剑光，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萧逸风，我问你！”
“若你的剑道走到尽头，放眼望去，身后空无一人，身前再无一物可斩！”
“那一日，这天地间，只剩下你，和你的剑。”
“这剑道，又有何意义？！”
这声质问，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砸在了萧逸风的道心之上！
那道无坚不摧的剑光，在距离林潇潇眉心只有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剑尖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不甘的嗡鸣，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萧逸风握着剑，身体僵在原地。
他的脑海中，林潇潇最后那句话，正在疯狂地回响。
守护……若无人可守，守护何在？
无情……若天地皆空，无情何用？
意义……他的剑道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咔嚓。”
一声轻响。
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从他的道心深处。
那块用来隔绝情感的，坚不可摧的“不动明王心”，裂开了一道缝。
“噗。”
萧逸风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衣襟。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潇潇，那双一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有震惊，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清明。
他收回了剑。
在全场数万人的注视下，他对着林潇潇，郑重地躬身一揖。
“多谢师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
“指点之恩，萧逸风，没齿难忘。”
“我，输了。”
说完，他转身，一步步走下比武台，背影依旧挺拔，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锋锐剑意，却消散得无影无踪。
整个青云台，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如同火山喷发，彻底引爆！
“认……认输了？我没听错吧？萧师兄他……竟然也认输了？！”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林潇潇，她就凭着几句话，说败了剑道神话萧逸风？！”
“这是言灵？这他娘的是诛心啊！”
赵子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面如死灰，嘴里喃喃自语：“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长老猛地从座位上站起，那只端着茶杯的手用力一握，价值不菲的玉杯，瞬间化为齑粉。他死死地盯着台上的林潇潇，那目光中的杀意，再也无法掩饰。
林潇潇站在台上，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议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储物袋里那枚柳絮师姐留下的玉簪。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