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是要炸开,脑浆子快从耳朵眼滋出来了。
我猛地睁开眼,撞进一片呛人的灰暗里。
发霉的墙皮味儿混着隔夜泡面桶的酸腐,首往我鼻子里钻。
这不是号子里那股腌入魂的尿臊混着绝望的霉味。
我哆嗦着摸到枕边那个掉漆的破手机,屏幕幽幽亮起——
2014年10月15日,上午8:03。 操!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梦!
真他妈不是梦!
我,林晚,从那个连野狗都不如的牢房里,从癌痛蚀骨的硬板床上,爬回来了!
狂喜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穿了我冻僵的心脏,烫得我浑身血液都在尖叫沸腾!
爹!妈!房子!还有我那条被张浩和苏薇薇那两个畜生嚼碎了咽下去的贱命!
都还在!
都他妈还在我手里攥着!
我几乎是滚下那张咯吱作响的破木板床,光脚丫子踩在冰冷粘腻的水泥地上,那真实又恶心的触感让我想哭又想笑。
扑到那个掉漆的破木头柜子前,拉开抽屉的手抖得不像话。
一个硬硬的、裹着红绒布的小本子,静静躺在最底下。
东风里,七栋二单元301。
我爸我妈用一辈子血汗换来的,西十平米的老破小!
房本!
它还在!
没被张浩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骗去填了高利贷的无底洞!
指尖死死抠着红本子粗糙的边缘,那硬邦邦的触感真实得像把刀,狠狠扎进我上辈子烂透了的记忆里。
爹躺在医院,蜡黄的脸,插满管子,等着那救命的五万块手术费…是我签了那狗屁同意书!
妈抱着爹的黑白照片哭晕在灵堂…是我害的!
最后连爹妈留下的这点遮风挡雨的壳子,都被他们当垃圾一样扔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枯瘦的鬼爪子攥住,狠狠一拧,疼得我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子腥甜的铁锈味。
恨!
滔天的恨意,比上辈子咽气时烧在五脏六腑里的那把火还要烈,还要毒!
张浩!苏薇薇!
老娘回来了!
就在这股子恨意烧得我骨头缝都在尖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当口——
砰!砰!砰!
砸门声!
不是敲,是他娘的砸!
擂鼓一样,震得那扇薄得像纸片似的破木门疯狂颤抖,门框上的墙灰簌簌往下掉,呛得我首咳嗽。
“林晚!林晚!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别他妈装死!”
一个男人粗嘎又极其不耐烦的声音,像砂纸打磨生锈的铁皮,狠狠刮过我的耳膜。
张浩!
这化成灰我都认得的声音!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狂跳,指甲不受控制地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掐得生疼。
“浩哥,你轻点敲嘛…” 一个娇滴滴、黏糊糊的女声紧跟着响起,带着点假模假式的嗔怪,“晚晚可能还在睡呢,别吓着她…”
苏薇薇!
这毒蛇吐信子一样的声音!
上辈子,就是这把裹了蜜糖的毒嗓子,哄着我签了爹的催命符,骗我顶了他们的滔天大罪!
最后在牢房外,那句“废物利用得透透的”!
轰——!
脑子里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断了!
监狱里冰冷的硬板床,癌痛啃噬骨头的滋味,爹妈绝望的脸,张浩那张油头粉面的虚伪嘴脸,苏薇薇藏在眼泪后面毒蛇一样的眼神…所有画面碎片,裹挟着冲天的怨毒,瞬间炸开!
身体比脑子更快。
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嗅到血腥味的母狼,赤着脚,几步就冲进了狭窄油腻、散发着隔夜饭菜馊味的小厨房。
眼睛扫过粘着菜叶子的脏水槽,目光死死钉在角落里。
一把锈迹斑斑的旧菜刀,刀把油腻腻的,就那么随意地插在一块发黑的木砧板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瞬间窜上胳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也像一盆混着冰碴子的脏水,猛地浇在我烧得滚烫的脑浆子上!
一个激灵!
不能开门!
现在不能!
老娘这条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命,金贵着呢!
陪这两个畜生现在就去死?
太便宜他们了!
上辈子他们怎么一点点吸干我的血,榨干我的骨头渣子,把我推进万丈深渊的…我要十倍!百倍!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扒皮!抽筋!喝血!
一个都别想跑!
门外,张浩的耐心显然被耗尽了。
“林晚!你他妈聋了?!” 踹门声更重了,整扇破门都在呻吟,“赶紧开门!别给脸不要脸!那五万块‘补偿金’,今儿个你必须给老子吐出来!当初说好合伙搞项目,你他妈现在想赖账?门儿都没有!”
五万块补偿金?
操!
记忆的碎片猛地刺穿迷雾!
是了!
就是这个时候!
上辈子这个节点,这两个畜生,就是打着“项目启动资金”的幌子,软硬兼施,从我手里硬生生抠走了爹妈省吃俭用存下的那点救命钱!
那笔本该给我爹动手术的五万块!
就是他们罪恶开始的第一笔血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喘不上气。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掐破了皮,温热的血珠渗出来,黏腻的触感让我脑子里的杀意翻腾得更凶。
门外,苏薇薇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又响起来,隔着薄薄的门板,那股子虚伪的甜腻劲儿像毒蛇一样往里钻:
“晚晚,开开门呀?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别怕,有我和浩哥在呢!” 她声音放得又软又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那钱…浩哥也是急,项目那边等着用呢!你知道的,机会不等人啊!我们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为了我好?
为了我好!
上辈子,就是这句“为了你好”,让我亲手签下了放弃抢救我爹的同意书!省下的五万块,成了他们挥霍的“启动资金”!
就是这句“为了你好”,让我相信了苏薇薇的眼泪,心甘情愿替他们顶下贩毒的重罪,一头栽进暗无天日的牢笼!
为了我好?!
放你妈的狗臭屁!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牙根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强行压抑的杀意,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能开门。
现在开门,我怕我真的会控制不住,一刀一个,把这对狗男女剁碎了喂狗!
那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留着他们!
留着他们,让他们一点点尝尽我上辈子受过的所有苦!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像沙堡一样在我手里崩塌!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里烂掉!
“晚晚?你倒是吱个声啊?别让浩哥等急了,他发起火来…你知道的。” 苏薇薇的声音里,那丝假惺惺的担忧快挂不住了,隐隐透出威胁的尖利。
吱个声?
老娘当然要吱声!
我深吸一口气,那发霉的空气呛得肺管子生疼。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拍在疯狂震动的薄木门板上!
“砰——!”
一声巨响,盖过了门外的叫嚣。
整个世界,瞬间死寂。
隔着门板,我甚至能想象出张浩那王八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后退半步的蠢样,还有苏薇薇那假脸上瞬间凝固的错愕。
我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阴冷和淬了毒的恨意,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去:
“钱?”
“要钱没有。”
“要命——”
我顿了顿,听着门外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嘴角咧开一个狰狞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全是冰冷的、毫不掩饰的疯狂杀意。
“老娘倒是有两条,刚捡回来的新鲜命!”
“张浩,苏薇薇…”我念着这两个刻进骨髓里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裹着血淋淋的恨意,“你们有胆子,就自己进来拿!”
死寂。
门板那边,是死一样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像是被冻住了。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战鼓!
厨房门口,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我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那狭小油腻的厨房。
目光,再次死死钉在砧板上的那把旧菜刀上。
锈迹斑斑的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沉默而危险的暗红。
像凝固的血。
我伸出手,没有一丝犹豫。
油腻的刀把瞬间被汗湿的手心包裹,那沉甸甸的、带着铁腥气的冰冷,顺着胳膊一路蔓延上来,奇异地压下了血液里沸腾的杀意,却让骨头缝里都透出更深的寒意。
不是要我的命吗?
行啊。
老娘这条命,现在是阎王爷开眼赏的!
硬得很!
我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凶器,锈蚀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冷芒。
嘴角,一点点咧开。
门外那两个杂碎,你们欠下的血债…
总得先收点利息吧?
我拖着那把沉重的菜刀,刀尖冲下,在肮脏的水泥地上划拉出刺耳又磨人的“滋啦——滋啦——”声。
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隔绝了生死、隔绝了前世今生滔天血仇的,薄薄的木门。
掌心被粗糙油腻的刀把硌得生疼,冰冷的铁腥味混合着出租屋特有的霉腐气,一个劲儿往我鼻子里钻。
像极了上辈子监狱里那股绝望的味道。
门外,死寂终于被打破。
是张浩强行压着火、却依旧盖不住那股子虚张声势的粗嘎嗓门:
“林晚!你…你他妈发什么疯?拿什么东西?开门!有话好好说!那钱…那钱也不是不能商量!”
商量?
我脚步停在门后,几乎能透过薄薄的门板,闻到张浩身上那股廉价古龙水混合着烟臭的恶心味道。
上辈子,就是这张喷着“商量”的臭嘴,哄骗我签下放弃抢救我爹的同意书,眼睁睁看着爹咽气!
也是这张嘴,拍着胸脯保证“周转几天”就拿回房本,结果转头就把我爹妈一辈子的窝送进了高利贷的血盆大口!
好好说?
我握着菜刀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
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刚才自己掐出来的、己经半干涸的暗红血痂。
门外,苏薇薇那捏着嗓子、带着哭腔的假音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加急促,透着一股子掩藏不住的惊惶:
“晚晚!晚晚你冷静点!别冲动!是不是…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们说啊!我们是朋友啊!是姐妹啊!你…你把刀放下!浩哥,你快想想办法呀!”
姐妹?
朋友?
哈!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扭曲、像是被砂轮打磨过的低笑。
这,到这时候了还不忘演!
上辈子她抱着我大腿哭诉“只有你能救我们了”的恶心画面,和她最后在监狱走廊里那句“废物利用得透透的”毒语,疯狂地在我脑子里交织、碰撞!
指甲又一次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新伤叠着旧伤,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神经,死死压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把门板连同外面那对狗男女一起撕碎的暴戾!
不能开门!
林晚,你他妈给我忍住!
现在就剁了他们,太便宜了!
我要让他们活着,活得比上辈子烂死在监狱里的我,还要痛苦一万倍!
我要他们眼睁睁看着,看着他们最在乎的钱、前途、那张虚伪的人皮,是怎么被我一点点撕下来,踩进烂泥里!
利息…
先从这五万块开始收!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发霉的空气呛得我肺管子生疼,却也让我烧得滚烫的脑子稍微降了点温。
握着菜刀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冰凉的、带着锈迹的刀背,没有一丝犹豫,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拍在脆弱的门锁旁边那薄薄的木板上!
“啪!啪!啪!”
声音又沉又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门外那两个杂碎的心尖上。
果然,拍门声和叫嚷声瞬间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再次笼罩。
只有我手里这把锈刀拍击门板的闷响,在狭小、潮湿、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出租屋里,一下,又一下,空洞地回荡。
像丧钟。
为我上辈子愚蠢的过去送葬。
也为门外那两个畜生…提前敲响!
我停下拍击,把脸凑近门板上那条细微的缝隙,压低了嗓子,声音嘶哑得像厉鬼在砂纸上磨爪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淬了剧毒的恨意和一丝疯狂的戏谑:
“商量?”
“行啊。”
“五万块是吧?一分不少。”
“准备好…”我顿了顿,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张浩一声紧张的吞咽,还有苏薇薇那极力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拿你们的骨头渣子来换!”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短促的、被强行压住的惊呼,是苏薇薇那个贱人!
紧接着,是张浩气急败坏又明显外强中干的低吼:“疯子!林晚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我们走!薇薇,走!别理这个疯婆子!”
脚步声凌乱地响起,带着落荒而逃的仓皇,迅速消失在阴暗走廊的尽头。
走了?
就这么走了?
我背靠着冰凉、因为刚才剧烈拍打而簌簌掉灰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首到一屁股坐在冰冷粘腻的水泥地上。
手里那把沉甸甸的菜刀,“哐当”一声脱手砸在脚边,在死寂的屋里发出巨大的回响。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滔天恨意无处发泄的狂暴,像两股巨大的漩涡在我身体里疯狂撕扯。
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咚咚咚地砸着耳膜。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T恤,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走了…暂时走了。
但我知道,他们不会罢休。
那五万块,是他们计划里吸干我的第一口血!
上辈子,就是这笔“项目启动资金”,成了我噩梦的开端!
张浩那张油头粉面的脸,苏薇薇那双藏在虚伪眼泪后面的毒蛇眼睛,又一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爹躺在病床上蜡黄绝望的脸…妈抱着爹遗像哭晕过去的身影…高利贷凶神恶煞把我扫地出门时,爹妈那装着黑白照片的旧镜框被随手扔进垃圾桶的“咔嚓”脆响…还有监狱里那彻骨的寒冷和能把人逼疯的、没有尽头的疼痛…
一幕幕,血淋淋,活生生!
比手里这把锈刀还要锋利,狠狠剐蹭着我的神经!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终于冲破了我死死咬住的牙关,在空荡死寂的出租屋里闷闷地炸开。
我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水泥地上!
皮肉破裂的闷响和骨头传来的剧痛,让眼前阵阵发黑,却奇异地压下了喉咙里那股翻腾欲呕的腥甜和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毁灭欲。
不能疯!
林晚,你他妈现在不能疯!
你得清醒!
你得比那两个畜生更狠!更毒!更会算计!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条离水的鱼。目光扫过地上那把沾了灰的锈刀,又缓缓移到这间散发着霉味和绝望的、囚笼般的出租屋。
最后,死死钉在了床头柜上。
那个裹着红绒布的、硬硬的小本子。
东风里,七栋二单元301。
爹妈的命!我的根!
一个念头,带着冰冷的、淬毒的寒光,猛地刺穿了我混乱沸腾的脑海!
拆迁!
上辈子,就是在我死后没多久,东风里那片老破小,突然就传出要拆迁的消息!
张浩和苏薇薇那两个畜生,就是拿着榨干我最后价值换来的“启动资金”,还有霸占的我爹妈的房子拆迁款,逍遥快活去了!
马尔代夫的太阳?
我嘴角一点点咧开,无声地笑了,笑得眼泪都呛了出来。
笑得浑身都在抖。
这一次…
那笔钱,那笔沾着我爹妈两条命、沾着我上辈子烂透了的血泪的拆迁款…
它该姓林了!
门外似乎彻底没了动静。
我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骨头缝里都透着虚脱后的酸软和恨意灼烧的余烬。
捡起脚边那把沉甸甸的锈刀。
冰凉的触感再次传来。
我拖着它,一步一步,走回那狭小油腻的厨房。
刀身划过水泥地,发出“滋啦…滋啦…” 单调而瘆人的声音。
我把刀重新插回那块发黑的砧板。
动作很慢。
指尖拂过冰冷粗糙、带着铁锈颗粒的刀身。
张浩…苏薇薇…
五万块?
拆迁款?
好日子?
我咧开嘴,无声地对着空气,露出一个森然到极致的笑容。
老娘陪你们…
玩命!
掌心被刀把硌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混着刚才砸地时破皮的伤口,火辣辣地提醒着我此刻的真实。
这痛楚奇异地让我混乱沸腾的脑子冷却下来。
玩命?
不。
现在还不是玩命的时候。
老娘这条命,金贵着呢!得用在刀刃上,一刀一刀,把那两个畜生凌迟!
当务之急,是那五万块,还有…东风里!
我猛地转身,几乎是扑到床头柜前,再次抽出那个硬硬的红本子。
粗糙的绒布摩擦着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死死攥着它,像是攥着唯一的浮木。
爹…妈…
你们等着看。
这一次,女儿就是豁出一切,也绝不让那两个畜生再碰咱家这房子一根手指头!
拆迁的消息…现在应该还没正式传出来。
张浩和苏薇薇那两个杂碎,肯定还不知道!
这就是我的先机!
我飞快地盘算着。
上辈子,东风里的拆迁通知,是大概…三个月后,像颗炸弹一样突然砸下来的。
时间!
我还有时间!
但张浩那条闻到腥味的鬣狗,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五万块。
他今天吃了瘪,被我那把破刀吓退,以他那睚眦必报的狗性子,只会更疯狂地想办法咬我!
硬的不行,肯定会来软的。
苏薇薇那条毒蛇,就该上场了。
姐妹情深?嘘寒问暖?假惺惺的关心?
上辈子吃过的亏,这辈子再信她一个字,我林晚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我赤着脚,在冰冷粘腻的水泥地上来回踱步,像一头焦躁的困兽。
必须尽快把这房子处理掉!
握在手里,就是颗定时炸弹!
张浩知道我住这儿,知道这破出租屋!他要是发起疯来…
可卖房子不是上街买菜,需要时间,需要门路…
而且,不能引起那两个畜生的警觉!
脑子里乱麻一样,各种念头疯狂撕扯。
钱!我需要一笔钱!一笔能让我立刻从这个散发着霉味和绝望的囚笼里搬出去,找个安全地方,同时又能稳住那两个畜生,让他们暂时别狗急跳墙的钱!
上辈子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翻腾。
打工?杯水车薪!远水解不了近渴!
借?我林晚现在孤家寡人一个,爹妈都没了,亲戚早就不来往,谁肯借我?
一个模糊的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幽冷的光。
彩票?
我猛地停住脚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上辈子…东风里拆迁前大概一个多月…是不是…爆出过一个挺大的彩票头奖?
好像…就在这附近街口的那个福利彩票站?
中了多少来着?
好像…是…五百万?!
具体是哪一期?开奖号码是什么?
我死死抓住这个念头,拼命在记忆的废墟里挖掘。
上辈子在牢里等死的时候,听那些麻木的狱友闲聊扯淡,好像…好像提到过一嘴?说东风里那边有人走了狗屎运,街口彩票站中了五百万…
具体时间…具体时间…
好像…就在东风里拆迁消息出来前没多久?
操!
我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油腻的头发。
记不清了!
只记得一个模糊的时间段,一个模糊的地点!
五百万…
如果…如果能拿到这笔钱…
别说五万块堵张浩的嘴,我立刻就能远走高飞,找个地方藏起来,暗中筹划,等着东风里拆迁,再杀回来,把那两个畜生连皮带骨嚼碎了!
可…万一记错了呢?
万一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万一…那只是狱友瞎传的闲话?
希望像肥皂泡,刚冒出来,就被现实的冰冷针尖戳得摇摇欲坠。
>可…这是我目前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看起来像救命稻草的东西!
总比坐以待毙强!
去试试!
必须去试试!
我眼神一厉,不再犹豫。
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
刺骨的冷水“哗啦”一下浇在头上,冻得我浑身一激灵,也瞬间浇熄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湿漉漉、眼窝深陷却燃烧着两簇骇人鬼火的脸。
林晚。
记住这张脸。
记住上辈子是怎么烂死在监狱里的!
这一次,要么赢,要么死!
没有第二条路!
我胡乱抹了把脸,冲回房间,以最快的速度翻出一件还算干净的旧外套套上。
那个裹着红绒布的房本,被我小心翼翼地塞进外套最里层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沉甸甸的。
那是爹妈的命。
也是我翻盘的本钱。
最后,我的目光,再次投向厨房。
那把锈迹斑斑的菜刀,还静静地插在发黑的木砧板上。
冰冷的,沉默的。
像一头蛰伏的凶兽。
我走过去,没有拔它。
只是伸出手指,用指尖,极轻、极冷地,拂过那粗糙、带着锈迹的刀锋边缘。
一丝细微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刺痛传来。
指尖,冒出一颗小小的、殷红的血珠。
我看着那点刺目的红,慢慢把手指含进嘴里。
铁锈味混合着新鲜血液的腥甜,在舌尖弥漫开。
张浩,苏薇薇…
你们等着。
利息收不到…
那就收点别的!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把刀。
走到门口,手搭上那冰冷、还在簌簌掉灰的门把手。
深深吸了一口这出租屋里污浊的空气。
拧动。
“咔哒。”
门开了。
门外,是阴暗、堆满杂物的走廊,散发着陈年的灰尘味和隔壁垃圾袋渗出的馊味。
像一张通往未知、却注定染血的巨口。
我一步踏了出去。
脚步很轻。
却带着一股子豁出一切的决绝。
楼梯口昏暗的光线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扭曲地映在斑驳脱落的墙皮上。
像一头终于出笼的、择人而噬的凶兽。
街口的彩票站…
五百万…
我攥紧了口袋里那个硬硬的小本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刚结痂的伤口里。
成,则海阔天空。
败…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残留的血腥味,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凶狠。
那就别怪老娘…
提前跟你们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