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的电话,断了。
“嘟嘟嘟——”
那忙音又短又急,像给死人敲的木鱼,敲得我天灵盖嗡嗡响,脑浆子都跟着一起震。洗手间惨白的灯光打下来,照得瓷砖都泛着股停尸房的冷气。我攥着那破手机,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寒气,刚才吐得昏天黑地的那点虚汗,这会儿全冻成了冰碴子,贴着脊梁骨往下滑。
赵天宇那条疯狗!真他娘的要动手了!耗子最后那声短促的惊叫还在我耳朵里扎着,跟针一样。
草!我撑着冰凉刺骨的洗手台,胃里那杯“黄金”混着胆汁的酸馊味儿又顶了上来,喉咙火烧火燎。镜子里那张脸,惨白,眼尾通红,头发丝黏在汗湿的鬓角,活脱脱一个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女鬼。
真他妈的狼狈到家了!
刚首起发软打颤的腰,眼角余光猛地瞥见镜子里——门框边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杵着个人影!
“嘶!”我头皮瞬间炸开,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砸碎镜子!猛地扭过头,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台面。
是顾砚深。
他就那么斜倚着洗手间入口的门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西装几乎融进阴影里。指间夹着根烟,一点猩红在惨白的光线下明明灭灭。烟雾慢悠悠地往上飘,笼着他半边脸,那双眼睛藏在烟雾后面,深得像个没底的寒潭,正没什么情绪地落在我身上。
空气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他指间那点烟头燃烧的细微声响。
他怎么会在这儿?刚才推介厅里那场羞辱竞价,他看见了?耗子电话里那些话,他听见了?我脑子里乱成一锅滚开的粥,警惕地盯着他,像只被逼到绝路、浑身毛都炸起来的野猫。
顾砚深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抽着烟,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和弥漫的烟雾看着我,眼神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他弹了下烟灰,几点火星子簌簌落下,掉在光洁的地砖上,转瞬即逝。
时间像是被这冰冷的空气和烟雾给胶住了。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把那股恶心劲儿压下去,喉咙里全是灼烧后的铁锈味。狼狈,太狼狈了。偏偏是在他面前!
终于,那根烟快烧到尽头。顾砚深最后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散开,露出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平静。
“赵家是地头蛇,”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平板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砸进这死寂的空间里,“心黑手脏。”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着我,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冷硬的东西沉淀下去。
“离他远点。”
最后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像淬了冰的钉子。
“有事找我。”
烟雾彻底散尽,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说完,他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将烟蒂精准地摁灭在旁边的金属垃圾桶盖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没再看我,也没等我的任何回应,转身就走。黑色西装的衣角在门边一闪,人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洗手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呛人的、尚未散尽的烟味。
我僵在原地,后背还死死抵着冰冷的洗手台。那句“有事找我”像颗小石子,在我被赵天宇那疯狗的杀意冻僵的心湖里,砸出一点微不可察的涟漪,旋即又被更汹涌的冰寒淹没。
保护?哈!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尝到一股血腥的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骨头缝里,赵天宇那条疯狗黏腻阴冷的杀意,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来,缠绕着我的西肢百骸,冻得我指尖都在发麻。
顾阎王轻飘飘一句“离他远点”?说得跟放个屁一样轻松!赵天宇那种睚眦必报的疯狗,今晚在那么多双眼睛底下被我甩了耳光,他会因为我“离他远点”就善罢甘休?做梦!耗子的电话就是催命符!
“有事找我”?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刺痛让我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丝。找他?找他干什么?他能把赵天宇那帮疯狗按死?还是能给我变出个金钟罩铁布衫?
草!
我猛地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刺骨的冰凉激得我一哆嗦。镜子里那张脸依旧惨白,但眼底那点被逼出来的水光己经烧干了,只剩下被怒火和危机淬炼过的、狼一样的凶狠。
指望谁都没用!这世上能靠的,只有自己这双手,和豁得出去这条命!
我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掏出那嗡嗡震个不停的破手机。屏幕上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耗子的!还有一条他刚发进来的短信,只有几个字,却看得我瞳孔骤缩:
【姐!快走!他们的人好像往地下车库去了!车牌尾号37X的黑越野!】
地下车库!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赵天宇的人……果然堵过来了!动作真他妈的快!
刚才顾砚深出现带来的那一点点微澜瞬间被碾得粉碎,巨大的危机感像冰水当头浇下。推介厅里赵天宇最后那阴鸷得能滴出毒液的眼神,苏薇薇那幸灾乐祸的贱笑,耗子惊恐的尖叫……无数画面碎片般在脑子里炸开!
跑!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进神经!我一把抓起洗手台上那份印着“向阳里7号楼”的册子,攥得死紧,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未来翻盘的唯一筹码。不能丢!死也不能丢!
我猛地拉开洗手间的门,冰冷浑浊的走廊空气涌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又带着点虚浮的“哒哒”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催命的鼓点。胃里还在隐隐作痛,腿肚子因为紧张和刚才的呕吐有点发软,但我一步也不敢停!
电梯!必须尽快到地下车库开车离开!耗子说他们在车库堵我……妈的!
走廊尽头,电梯间冰冷的金属门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快到了!我几乎是扑过去,手指颤抖着用力戳向向下的按钮。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冰冷按钮的瞬间——
“叮!”
旁边另一部电梯,毫无预兆地,在我面前缓缓打开了厚重的金属门。
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作呕的油腻汗味,猛地从敞开的电梯轿厢里扑面而来!我浑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竖了起来!像被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扎进皮肤!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蹦出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冻得我西肢百骸都僵住了!
电梯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