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给山水乡镀上一层灰沉沉的滤镜,农家饭店院子里的灯笼歪歪斜斜地亮着,将王大海和赵小天的影子拉得老长。竹制桌椅上沾着陈年油渍,王大海熟练地用衣袖擦了擦桌面,从裤兜里掏出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两根,一根递给赵小天,一根叼在自己嘴上。
“赵乡长,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打火机的火苗在王大海布满血丝的眼中跳跃,他深吸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晚风里扭曲成团,“您今天在会上也看出来了,这山水乡的水,比龙潭水库的水还深。”
赵小天接过烟却没点燃,目光专注地看着王大海。他注意到这位所长的警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领口处还沾着一点洗不净的泥渍,像是常年奔波留下的印记。
王大海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张建国张书记,您别看他现在一副老油条的样子。二十多年前,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带着乡亲们分田到户、修路种树,没少干实事。那时候,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张书记保准到场帮忙。”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可惜啊,岁月不饶人,再加上这些年乡里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他现在就图个安稳,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水库边钓鱼,两耳不闻窗外事。”
说到这里,王大海狠狠吸了一口烟,像是要把满心的愤懑都吞进肚子里。“副书记王庆堂和副乡长周永胜是亲家,这层关系一搭上,乡里的权力就大半握在他们手里了。周永胜可不是个简单角色,18 岁就当爹,儿子周强现在 22 岁,娶了王庆堂 20 岁的小女儿王姗姗。这两家人抱成团,在乡里横行霸道,什么赚钱的买卖都想插一脚。”
赵小天眉头微皱:“所以王家村灌溉渠坍塌,还有采石场的问题,都和他们有关?”
王大海冷笑一声,将烟头狠狠按在地上,碾出一片火星:“何止这些!这几年,乡里的治安越来越差,盗窃、斗殴事件频发,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周永胜的堂弟承包了采石场,非法爆破、超载运输,闹得周边村民不得安宁。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在乡里搞起了地下赌场,不少村民输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我刚来的时候,想整治这些乱象,带着兄弟们去查赌场。结果第二天,我的警车就被人泼了红油漆,家门口还被放了毒蛇。上面施压,说没有确凿证据,让我别多管闲事。” 王大海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不甘,“我在刑警队的时候,破过多少大案要案,可在这小小的山水乡,却处处碰壁。”
“纪委的李善民呢?” 赵小天问道。
“李书记是个实在人,只专注纪委工作,不参与乡里的权力斗争,算是个中立派。但仅凭他一人,根本动不了周永胜他们。” 王大海叹了口气,“宣传委员林晓微刚从县里下来,对乡里情况不熟悉,想做事也使不上劲。组织委员钱江和武装部张海丰,都是周永胜的铁杆,什么事都听他的,整个乡政府,大半都被他们渗透了。”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斑驳的光影。王大海给自己又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赵乡长,我邀请您来吃饭,就是觉得您是个干实事的人。您是京中大学的高材生,见过大世面,又有冲劲。我在山水乡这些年,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使。您来了,我就看到了希望。”
他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只要您发话,我这条命都可以豁出去。咱们一起,把这潭死水搅活,把这些黑恶势力连根拔起,还山水乡一个清净!” 说完,王大海举起面前的粗瓷碗,里面装的是店家自酿的米酒,浑浊的液体在碗中微微晃动。
赵小天看着王大海眼中燃烧的火焰,仿佛看到了这个男人多年来的隐忍与不甘,以及对改变现状的强烈渴望。他端起碗,与王大海重重一碰:“好!既然组织把我派到这里,我就不会退缩。咱们一起,给山水乡换个天!”
月光穿过院中的老槐树,洒下点点银辉,照亮了两个男人坚毅的脸庞。在这寂静的山乡夜晚,一场关于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正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