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弹钢琴的胖子
王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认识沈默的时间不长，但从进入这个该死的学校开始，无论是面对被拖走的女孩，还是在阴森的标本室里，这个年轻人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冷静。一种近乎冷酷的、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冷静。
可现在，这个冷静到可怕的男人，正像一尊被瞬间冻住的雕像，死死地趴在那扇肮脏的观察窗上，一动不动。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比标本室里那只手、比图书馆里那个白衣女鬼更恐怖的东西吗？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王猛用气音无声地问道，他己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手中的铁管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沈默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王猛看到，他那张倒映在肮脏玻璃上的、年轻的脸，此刻，没有恐惧，没有惊骇，只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错愕与荒诞。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厉鬼，而是一件完全不合逻辑、足以颠覆他整个认知体系的事物。
“沈默！”王猛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沈默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身体猛地一颤，连连向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王猛的身上。
他的脸色，一片煞白。
“里面……里面有人。”沈默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张砂纸在摩擦。
“是鬼？”王猛立刻追问。
“不……”沈默摇了摇头，他抬起头，看着王猛，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是那个胖子。”
“哪个胖子？”王猛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那个金链子？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在图书馆吗？”
“我不知道。”沈默的呼吸依旧急促，“他……他在弹钢琴。”
王猛彻底懵了。
弹钢琴？
那个吓得尿了裤子、只知道尖叫求饶的死胖子，一个人，跑到这间鬼气森森的音乐教室里，弹钢琴？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咚……”
那单调、沉闷的钢琴声，依旧固执地、一下一下地从门后传来，像是在印证着沈默的话。
“不对劲。”王猛立刻察觉到了问题，“他被鬼上身了？”
“不像。”沈默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试图用逻辑去分析刚才那荒诞的一幕，“更像……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他闭上眼，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刚才看到的景象。
……
巨大的音乐教室里，没有开灯。
清冷的月光，透过高大的拱形窗户，像一层薄纱，静静地洒在地板上。
教室的正中央，摆着一架典雅的、覆盖着一层薄灰的黑色三角钢琴。
一个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坐在钢琴前。
是那个金链子胖-子。
他坐得笔首，身体一动不动，像一尊劣质的佛像。只有他那根粗得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以一种极其机械的、固执的频率，一下，一下地，按在同一个低音键上。
“咚……咚……咚……”
声音，就是这么来的。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透过玻璃的折射，沈默能看到他半张脸的倒影。他的瞳孔放大，没有焦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彻底的、如同人偶一般的空洞。
……
“他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沈默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一股寒意，“他整个人，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那线在哪儿？”王猛追问。
“我没看到线。”沈默摇了摇头，他的“阴阳眼”在那一瞬间，也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我只看到，有一股很淡，但是很阴冷的黑气，像雾一样，笼罩着他。那股气的源头……好像是钢琴上面。”
“钢琴上面？”
“对，钢琴盖上，放着一个东西。”沈默回忆着，“一个很小的、看起来像八音盒一样的东西。”
王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一个八音盒，控制了一个大活人？
这听起来，比闹鬼还要邪门。
“不管了。”王猛眼神一横，掂了掂手里的铁管，“先进去再说！那小丫头不是说，校花的手，很可能就在钢琴里吗？先把东西拿到手！”
“别冲动！”沈默一把拉住了他，“里面的情况不明，那个八音盒，绝对是这个副本的关键道具，也是最危险的东西。我们这么闯进去，跟送死没区别。”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耗着？”
“等。”沈默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扇虚掩的门，“等一个机会。”
“等什么机……”
王猛的话，还没问完，他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单调的、催命一样的钢琴声，
停了。
“咚……”
最后一声落下后，整个走廊，再次陷入了令人窒 chiffres的死寂。
门后的音乐教室里，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王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将身体贴得离门更远了一些。
沈默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他知道，最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再次将眼睛，凑到了那块被他擦干净的观察窗上。
他看到，音乐教室里，那个胖子，依旧保持着按键的姿-势，一动不动。
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沈默也以为一切都只是错觉的时候。
那个胖子的头，动了。
他没有回头。
而是以一种完全违反了人体骨骼构造的角度，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向后扭了过来。
“咔……咔嚓……”
那是颈骨在扭转、摩擦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的身体，依旧背对着门。
可他的脸，却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正对着门的方向！
脸上，还是那副空洞、麻木的表情。
但他的嘴角，却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咧开，形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根本不属于他的微笑。
他，正透过那块小小的玻璃窗，对着门外的沈默，无声地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