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咆哮，像一柄烧红的、沾满了阳气的烙铁，狠狠地，印在了那只水鬼的“程序”核心之上！
他那只抓着水鬼手腕的手，被一股冰冷的、如同高压电流般的怨气，冲击得血肉模糊。可他没有松开。
他的另一只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颗正在疯狂冒着黑烟的、如同定时炸弹般的黑色鹅卵石，硬生生地，按进了水鬼那空洞的、正在流淌着黑色液体的眼眶里！
“噗嗤——”
一声轻响。
像是将一个熟透了的、腐烂的柿子，硬生生捏爆的声音。
那颗“眼睛”，被塞回去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一首沉默不动的、没有五官的水鬼，身体猛地一僵。
它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它似乎……在“看”着那个被它自己抠出来，又被一个活人硬塞回去的“眼睛”。
紧接着。
“滋……滋啦啦啦啦——！！！”
一声无比刺耳的、如同无数台老旧电视同时雪花屏的噪音，从水鬼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它那庞大的、臃肿的身体，像一个被瞬间注入了高压气体的气球，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膨胀！
它那惨白的、蜡状的皮肤下，无数条青紫色的血管，像一条条被惊扰的毒蛇，疯狂地蠕动、凸起！
一股股黑色的、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液体，混合着破碎的、闪烁着血光的“0”和“1”的数据流，从它的七窍、从它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疯狂地喷涌而出！
“吼——！！！”
一声不属于任何生物的、充满了痛苦和混乱的嘶吼，从它的体内爆发！
那声音里，不再有任何意念，不再有任何规则。
只有纯粹的、系统崩溃前的、无意义的哀嚎！
它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闪烁。
这一刻，它像一个接触不良的、劣质的全息投影，在“被水泡发的浮肿尸体”和“由无数乱码构成的、扭曲的数据人影”之间，疯狂地切换！
“退后！”
沈默顾不上手臂上传来的剧痛，他一把推开身旁的林婉和苏晓晓，自己也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轰隆——！！！”
一声巨响。
那个水鬼的身体，在膨胀到极限之后，轰然炸裂！
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一场……黑色的、冰冷的、由数据和怨气组成的暴风雪。
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和无数行闪烁着血光的乱码，像一场盛大的、充满了恶意的数字烟花，向着西面八方席卷而去！
沈默他们被这股冲击波，狠狠地掀翻在地。
当他们再次抬起头时，眼前，己经恢复了平静。
那个如同噩梦一般的水鬼，消失了。
连同它脚下那片湿漉漉的水渍，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浓重的、如同电路烧焦般的臭味。
“咳……咳咳……”
沈默剧烈地咳嗽着，每一下，都牵动着他那几乎被撕裂的灵魂。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只抓过水鬼的手，己经变得血肉模糊，而另一只被电流灼伤的手腕，那道被他自己撕开的伤口，此刻，正流淌着黑色的、带着一丝数据光泽的血液。
他被……污染了。
“沈默！你的手！”林婉冲了过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骇。
“没事。”沈默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回到“奈何桥”，系统就会将这一切“格式化”。
可那种被两种不同的诅咒，在体内来回冲刷的感觉，却让他永生难忘。
“我们……我们成功了？”苏晓晓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真实的颤抖。
“算是吧。”沈默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刚才水鬼自爆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不。
不对。
那里，还留着一样东西。
一颗黑色的、圆溜溜的、只有拇指大小的鹅卵石。
是那个水鬼的，另一只“眼睛”。
它在自爆的瞬间，从那张蜡状的脸上，掉了下来。
沈默缓缓地走了过去，他没有用手去碰，而是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
这颗鹅卵石，和之前那颗，完全不一样。
它不再像一面镜子，也不再散发着任何怨气。它看起来，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从河滩上捡回来的石头。
可就在这时，那个一首昏迷不醒的王猛，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水……水……”
他似乎……在做噩梦。
沈默的心，猛地一动。
他想起了那个不成曲调的童谣，想起了那个没有脸的小女孩，想起了那架古旧的钢琴。
他缓缓地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颗黑色的鹅卵石，捏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冰冷，坚硬。
没有任何异常。
他拿着那颗鹅卵石，走到了王猛的身边。
他蹲下身，将那颗冰冷的石头，轻轻地，贴在了王猛那因为高烧而滚烫的额头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王猛那因为梦魇而紧蹙的眉头，竟然缓缓地，舒展开来。他那急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也随之变得平稳、悠长。
他似乎……睡得安稳了一些。
“这……这是……”林婉看着这一幕，彻底说不出话来。
“它不是诅咒。”沈默看着手中的鹅卵石，轻声说道，“它更像一把……‘钥匙’。”
“一把，能让我们在这艘被诅-咒的船上，暂时获得‘安宁’的钥匙。”
他说着，站起身，将那颗鹅卵石，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走吧。”
他的目光，投向了船舱深处，那片无边的黑暗。
“那个小女孩，还在等我们。”
“我们去……会会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