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易京楼战场遗址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偶尔几声凄厉的狼嚎从远处传来,更添了几分阴森与恐怖。
吕布云寻了个相对干燥的山洞,洞口用些枯枝败叶简单遮掩了一下,便蜷缩在角落里,试图恢复体力。
金疮药的效果仍在持续发挥,身上的伤口己经不再流血,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只是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却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他不敢睡得太沉,这片战场危机西伏,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袁军的巡逻队摸过来,或者有什么饥饿的野兽被血腥味吸引。
迷迷糊糊之间,吕布云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沉,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上面。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冲入了他的脑海!
“呃啊——!”
吕布云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猛地抱住了脑袋,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被丢进滚油里的虾米般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不是他吕奉先的记忆!
那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赵云的记忆!
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冰天雪地中,一个稚嫩的少年,手持一杆木枪,在空旷的庭院中一遍遍地苦练着枪法,汗水浸湿了单薄的衣衫,稚嫩的脸庞上却写满了坚毅与执着。
那是常山真定,他的故乡。
磐河之畔,一个白袍银枪的青年将军,初遇一位仁德宽厚的“使君”,为其风采所折,暗下决心愿为其效犬马之劳。
那是他与刘备的初见,一见倾心。
易京楼下,战火纷飞,箭如雨下。
他率领着为数不多的白马义从,一次次冲垮袁军的阵型,试图为被围困的主公杀出一条血路。
那是他对公孙瓒的忠诚与勇武。
城楼之上,火光冲天,公孙瓒拔剑自刎前那悲怆的眼神,以及那一句“子龙,若有来生,莫再遇我这等无能之主”的嘱托,如同烙印般深刻……
这些记忆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鲜活,带着浓烈的情感,喜悦、悲伤、忠诚、遗憾……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吕布的灵魂!
紧接着,属于他吕奉先的记忆也不甘示弱地翻涌上来!
并州刺史府,他初露锋芒,斩杀胡人勇士,意气风发!
洛阳城中,他手刃义父丁原,投靠董卓,权倾一时!
虎牢关下,他独战三英,方天画戟无人能敌,威震天下!
长安城内,他与貂蝉花前月下,享受着短暂的温柔与缱绻,却也为王允所用,再次弑主!
徐州城头,他被曹操刘备联军围困,众叛亲离,最终兵败被俘!
白门楼上,他跪地求饶,却依旧难逃一死,那刻骨的怨恨与不甘……
两股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如同两头在狭小空间内搏杀的猛兽,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撕咬、碰撞!
“我是谁?!”
“我到底是吕布……还是赵云?!”
吕布云痛苦地嘶吼着,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里。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
属于吕布的骄傲与霸道,与属于赵云的忠诚与仁义,在他的灵魂深处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他时而觉得自己是那个纵横天下、快意恩仇的吕奉先,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只信奉力量与手中的方天画戟!
时而又觉得自己是那个白马银枪、忠肝义胆的赵子龙,一心只为匡扶汉室,解救万民于水火!
“奉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个冷酷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那是陈宫临死前的规劝。
“子龙,大丈夫当为国为民,死而后己!”一个温厚的声音似乎也在耳边低语,那是他记忆中刘备的期许。
“杀!杀光他们!挡我者死!”吕布的暴戾在咆哮。
“不可滥杀无辜!当以仁义为先!”赵云的良知在呐喊。
两种声音,两种意志,在他的脑海中激烈地争吵、辩驳,让他头痛欲裂,几欲疯狂!
他一会儿看到貂蝉梨花带雨的娇颜,一会儿又看到公孙瓒血染战袍的身影;
一会儿是方天画戟的霸道无匹,一会儿又是龙胆枪的灵动迅捷……
“够了!都给我住口!”吕布云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洞壁上,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出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那股记忆的洪流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但他的脑海中依旧是一片混乱。
他知道,自己不再是纯粹的吕布,也不可能成为纯粹的赵云。
他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一个承载着两段截然不同人生的灵魂。
这种身份的错位感,这种价值观的剧烈冲突,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痛苦。
“忠义无双系统……”他想起了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与躯体的融合度”带来的影响吗?
夜,还很漫长。
而对于吕布云来说,这场灵魂深处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将如何面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又将如何在这乱世之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但至少,他此刻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他,吕布,或者说赵云,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赵云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而吕布的灵魂,也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发出不屈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