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星只觉得怀中一轻,那巨大的龙尾虚影己经将幼崽卷离了他的怀抱。
他下意识地伸手,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凉而坚韧的能量流光,他抬头望去。
云归程只觉得身体一轻,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
他被一股清凉而熟悉的气息温柔地包裹、托起,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蛋壳里。
眼泪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小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泪痕,身体却本能地停止了颤抖。
他茫然地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下方那群刚才还凶神恶煞、此刻却狼狈得像被狂风吹乱的枯草的爷爷们,又看看周围环绕着他的、散发着淡淡青辉的、巨大而温暖的“墙壁”。
巨大的龙尾虚影并未停留,它轻柔而稳固地卷着幼崽,缓缓地、如同荡秋千般,向上、向后移动,最终将他稳稳地放置在丹枫的身后,那玄青身影投下的、令人无比心安的阴影之中。
龙尾的末端并未消散,而是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青色河流,极其自然地、温柔地盘旋环绕在云归程小小的身体周围,形成一个流动的、散发着微光的守护屏障,将他与外界所有的恶意和喧嚣彻底隔绝。
丹枫依旧背对着云归程,身姿挺拔如亘古不动的神山。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殿门的方向。没有咆哮,没有怒吼,只有两个字,如同冰海深处凝结的寒铁,带着冻结灵魂的绝对威严和不容置疑的最终审判:
“出去。”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唯有龙尾虚影盘绕在幼崽周身时,那细微的、如同水流般的能量嗡鸣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长老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看着丹枫那仿佛古海深渊般深邃冰冷的青瞳,又恐惧地瞥了一眼那盘踞在幼崽身边、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龙尾虚影,最后目光扫过景元拄在地上的、流火隐现的石火梦身,镜流手中那出鞘三寸、寒光刺骨的支离剑,以及应星那如同护崽凶兽般冰冷锁定他们的眼神……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倚仗,所有的“大义凛然”,在这绝对的力量和意志面前,都变成了可笑的尘埃。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等待他们的,将是真正的、形神俱灭的雷霆之怒。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极其艰难地、对着丹枫深深地叩拜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布满裂痕的地板上。
他身后的长老们早己吓得魂飞魄散,此刻更是如同得到了赦令,连滚爬爬地跟着叩拜,动作仓皇狼狈到了极点。
“是……是,龙尊大人息怒,我等……告退……告退!”
长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不敢再多看丹枫一眼,更不敢再看一眼那被龙尾守护着的幼崽,如同丧家之犬般,带着同样狼狈不堪的长老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显龙大雩殿的大门,留下几枚滚落在地的仙桃和一地狼藉的尊严碎片。
殿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天光,也隔绝了所有的不速之客。
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一种寂静。
丹枫沉默着没有说话,从他知道云归程的血脉无比纯净的时候他就预料到这天的到来。
持明一族无法繁衍,族人只减不增,历代龙尊都在想方法解决这件事。
但是长老们完全无法等待了,他们越发心急,甚至几度越到龙尊头上企图掌握大权寻找让族人延续的方法。
云归程的出现是他们无法预料却无比期待的那一天,虽然自己总是敲打他们,但是他们还是打算在这时候冒险带走这个小家伙。
丹枫垂下眼睑,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那巨大的青色龙尾虚影在确定威胁消失后,光芒缓缓内敛、消散,如同退潮般隐入虚空,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韵。
云归程被轻轻地放回地面,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小脸上还挂着泪珠,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似乎还没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荡秋千”中完全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那个冰冰凉凉的护符,又抬头看向身前那个高大的、玄青色的背影。
那背影如山岳般沉稳,隔绝了所有的风雨。
然后,小家伙的目光落在了矮几上。他的小玉杯还好好地放在那里,里面金黄色的果汁在透过高窗洒下的阳光里,荡漾着而温暖的光泽。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似乎都被那杯甜甜的果汁奇异地安抚了。
他不喜欢现在的寂静,他喜欢刚刚那样的氛围,应星叔叔抱着他给他喂糕糕。
白珩姐姐在一旁高谈阔论,白白和小团雀玩,冰冰和支离剑玩。
他想回去……
云归程迈开小短腿,晃晃悠悠的走到到矮几旁,踮起脚尖,努力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小的玉杯。
他转过身,高高举起那杯果汁,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鼻尖红红的,大眼睛却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和一种懵懂的、想要分享的冲动。
他学着白珩的样子,发出了一声清脆、响亮、带着点小哭腔却无比欢快的呼喊:
“干杯呀!”
白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端着自己没喝完的酒杯冲到小幼崽身边
“刚刚就想说了,我和小归程还没碰杯呢!
来,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