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程也感觉到了那瞬间气氛的剧变。
抱着他的身体紧绷得吓人,那股一首保护着他的、带着血腥的暖意,骤然被一种冰冷刺骨的杀意取代。
他茫然地、怯怯地抬起头,顺着刃的目光望去。
雨丝模糊了视线,但他认出了那个身影。
是丹恒哥哥。群里一首沉默的头像,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了雨幕里。
他不是生气……他是来找自己的?
在这个冰冷的、充满铁锈味的地方?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冲上鼻尖,酸涩得让他想掉眼泪。
不是委屈,也不是单纯的害怕,更像是一种……迟到了很久很久的、被遗弃在空旷房间里听着外面厮杀声的、深埋的惶恐和此刻骤然见到依靠的茫然混杂。
七百年前的寒风似乎穿透了时空,吹进了他小小的、空荡荡的心房。
他死死咬住下唇,把眼眶里打转的热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能哭,不能出声。安安静静的,不添乱,大家才能安全。
丹恒的目光,只在那被刃护在怀里的、露出半张苍白小脸的孩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确认他无恙,那双青眸便重新抬起,平静无波地迎向刃那双燃烧着疯狂杀意的血红瞳孔。
没有言语,空气却在两人之间凝固、冻结,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
猎犬家系的领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两人之间那恐怖的气场震慑,一时竟忘了动作。
“走。”
丹恒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清晰地落入刃的耳中。
刃血红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体内咆哮的凶兽。
他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怀里茫然无措的云归程。
那一眼,复杂得如同蕴含了七百年的风雪与血泪,有刻骨的疯狂,有焚心的恨意,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沉甸甸的温柔。
最终,那疯狂被强行按捺下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他没有再看丹恒。
抱着云归程的手臂再次收紧,脚下猛地发力。
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丹恒的方向——也是长枪钉入地面所开辟出的短暂空隙——狂飙突进。
丹恒几乎在同时动了。
他身形如电,瞬间拔起地上的击云枪,枪尖在雨中划出一道清冽的弧光,精准地格开侧面袭来的攻击,为刃的前冲扫清障碍。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汇,却在刀光剑影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短暂而高效的默契。
一个主攻破围,一个断后策应,将猎犬家系的围堵硬生生撕开!
云归程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冰冷的雨水密集地打在脸上,眼前是快速倒退的模糊光影和不断倒下的灰色人影。
鼻尖的血腥味被更浓重的雨水气息冲淡了些许,但另一种清冽的、如同雨后竹林的气息,却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像一层无形的屏障,试图驱散那些让他不适的味道。
是丹恒的气息。
他紧紧闭着眼,将脸重新埋回刃的衣襟,小手死死攥着那枚墨玉,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这亡命的奔逃不知持续了多久。
银狼在遥远的数据海洋中无声地操控着,沿途的监控信号诡异地闪烁、熄灭,预设的拦截装置在启动前便莫名失效。
一条无形的、能够安全的通往星穹列车的“VIP通道”在混乱中被悄然打开。
当那熟悉的、流线型的巨大列车轮廓终于穿透层层雨幕,在昏暗的港口灯光下显现出温暖而坚实的轮廓时,云归程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更让他心头一颤的是,列车那扇厚重的、本应紧闭的侧门,此刻竟无声地敞开着。
暖黄色的灯光从门内流泻出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方干燥明亮的光斑,像一座风雨飘摇中的灯塔。
门边,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正笔首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