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精致华美,却是华丽牢笼。
沈昭月被“精心”照料,锦衣玉食,仆妇环绕,但门窗外皆有守卫,一举一动皆在监视。平津侯庄芦隐视她为易碎珍宝,不容丝毫闪失——至少在张家“验货”前。
被软禁首夜,沈昭月拿出贴身蛇眉铜鱼。铜鱼温热,传递模糊焦虑。她凝神静气,将意念集中于铜鱼:
“侯府逼婚,假意应之。”
“大婚之日,宾客云集,守卫重心必移。”
“癸玺、账册、父母遗骸……当在此日,血债血偿!”
“我于内,静候君至。”
信息传毕,铜鱼微光一闪,沉寂。沈昭月紧握,忐忑而坚定。她知藏海收到,定会心痛愤怒,但也必懂这是唯一深入虎穴、创造复仇时机的办法!她信他。
藏海在水文阁收到讯息。
“逼婚”、“假意应之”的意念涌入,暴戾杀意瞬间冲垮理智!他猛地一拳砸向石桌,骨裂血涌!平津侯!竟敢如此折辱她!怒火焚心!
然后续计划传入,怒火渐被冰冷沉痛的决心取代。他懂她用意,理解她的牺牲与勇气。心在滴血,醋意担忧如毒蛇啃噬,但复仇大义与救她信念压倒一切。他闭眼深吸,再睁眼,只剩孤注一掷的冰寒。
“等我。”他无声回应铜鱼。随即如精密机器般疯狂运转:调集暗线、分析侯府布局、规划路线、准备武器……分秒必争。
听竹轩内。
沈昭月未坐以待毙。深知血液价值是双刃剑。平津侯欲换前程,张家视她为药引。她须为自己和藏海留后路。
利用仆妇换班间隙,她用藏海所赠锋利匕首,在左手腕内侧隐秘处,划开细小口子。忍痛,将温热鲜血一滴滴,滴入早己备好的小巧白玉瓷瓶。日日如此,从不间断。瓷瓶藏于妆匣底层暗格。
庄之行来过几次。
他被父严令“看管”,实则煎熬。看沈昭月日渐沉默平静的脸,不安愈重。
“昭月妹妹……我……我放你走!”一次仆妇暂离,他急切低语,眼中是真挚担忧,“我知道你不愿!我带你……”
“庄公子,”沈昭月打断,声音平静坚定,带真诚感激,“谢谢你。真心的。但我现在不能走。”她看他困惑焦急的眼,“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你的好意,心领了。”
她拒绝。庄之行看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五味杂陈。知她与藏海匪浅,他妒,但更不愿看她成父亲棋盘棋子。他终究与父不同,存一丝赤子之心。
大婚前夜。
气氛压抑窒息。侯府张灯结彩,喜气下透着冰冷诡异。沈昭月换上华丽嫁衣,镜中人美得惊心动魄,却毫无生气,眼中只余沉寂冰湖。
庄之行再溜入。看盛装沈昭月,眼中惊艳,更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无力。
“昭月妹妹……”他哽咽。
沈昭月看他,忽从妆匣底层取出白玉瓷瓶,塞他手中。
“庄公子,”声音压极低,眼神异常认真,“此瓶,请务必帮我保管好。若……若我明日之后出意外,请一定想办法,交给藏海!”她顿,“别问!别开看!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庄之行握尚带体温的瓷瓶,感液体重量,疑窦丛生,但看她近乎哀求眼神,重重点头:“好!我应你!我发誓,定保管好!除非我死,必交藏海先生!”他将瓷瓶紧揣入怀,如接神圣使命。
沈昭月稍安。此为她最后底牌。若她不幸被张家带走或遇害,此瓶血液或能让藏海窥见“净血药引”端倪,甚至……研究长生之秘?此渺茫希望,是她为他铺下的最后生路。
大婚日。
平津侯府宾客盈门,锣鼓喧天。权贵云集,道贺不绝。表面热闹,暗处戒备森严,侯府护卫遍布,尤重新娘听竹轩及后院核心。
庄之行穿大红喜服,面无喜色,如提线木偶。沈昭月盖红盖头,被喜娘搀扶,步向喜堂。感无数目光:好奇、探究、更多是看戏冷漠。她心如止水,只待约定信号。
藏海如融阴影鬼魅,早凭地形熟稔与精妙伪装潜入侯府。蛰伏主厅回廊暗影,目光如淬毒冰锥,死锁喜堂上满面红光、受众人贺的仇人——庄芦隐!
时机未到。他在等,等仪式最乱、守卫最懈一刻!
仪式冗长。拜天地,拜高堂……沈昭月如木偶完成。司仪高喊“夫妻对拜”,场中气氛顶点,众目聚焦新人!
此刻!
藏海眼中寒光爆射!猛自暗影窜出,快如闪电!手中非短刀,乃特制淬毒精钢弩箭!弩箭小巧无声,携致命杀机,首射庄芦隐后心!另手将特制烟雾弹狠砸大厅中央!
“噗!”
弩箭精准穿透喜服,深没后心!剧毒瞬发!
“呃啊——!”庄芦隐笑容僵,转极致痛苦惊骇!捂胸踉跄转身,正对藏海燃地狱之火的双眸!
“是你……藏……”话未完,口溢黑血!
“父亲!”庄之行惊叫!
“有刺客!护侯爷!”护卫方反应,大乱!
烟雾弹轰爆!浓密刺鼻白烟瞬漫大厅!宾客尖叫推搡,场面彻底失控!
藏海一击得手,毫不停!知庄芦隐必死!如猎豹冲吓呆的沈昭月,一把扯落红盖头,抓住手腕:“走!”
沈昭月见藏海,眼中爆光彩!毫不犹豫,随他外冲!混乱烟雾人群成最佳掩护!
然,将出大厅侧门,异变陡生!
数道如鬼魅灰影,无声现烟雾边缘!灰衣古朴,脸覆无表情青铜面具,眼神死寂冰冷,如无生命傀儡!动作却快得匪夷!瞬封死藏海沈昭月去路!强大窒息威压笼罩!
张家人!至!
为首者,目光如冰探针,瞬锁沈昭月,似穿透皮囊首视其血!手中,奇特的麒麟图腾令牌微光。
“目标确认。带走。”声冰冷无感情,如宣判。
藏海瞳孔骤缩!将沈昭月死死护身后,短刀出鞘,杀气沸:“滚开!”
恶战瞬爆!藏海如困兽,刀光凌厉,招招搏命!灰衣人身手诡谲莫测,配合无间,如铜墙铁壁!藏海勇猛,却瞬落下风,身添数道深可见骨伤!血染衣襟!
“藏海!”沈昭月心胆裂,欲冲助,却被无形力量禁锢,动弹不得!张家人秘法!
激战中,藏海拼硬挨一掌,猛将扑向沈昭月灰衣人踹飞!身形踉跄、旧力尽新力未生之际,一条细若游丝、闪乌光丝线,如毒蛇悄缠他颈悬蛇眉铜鱼的绳索!
“嗤啦!”
绳索断!
那枚承载相遇、信任、传递无数信息的蛇眉铜鱼,自颈间滑落,叮当坠地!
藏海心神剧震!下意识欲抓,却被数道凌厉攻击逼回防!眼睁睁看铜鱼滚落狼藉血污杂物!
“不——!”沈昭月凄厉呼!铜鱼!他们最后联系!
为首张家人眼闪不耐。屈指一弹,无形劲气精准中藏海后颈大穴!
藏海身猛僵,眼前黑,意识如潮退!彻底黑暗前,拼尽最后力,向沈昭月方向伸手,眼中是无尽痛苦、不甘与……诀别。
“藏海——!!!”沈昭月绝望呼喊响彻大厅。
回应她的,是张家人冰冷令:“目标带走。清除痕迹。”
两灰衣人上前,架住秘法禁锢的沈昭月。为首者未看地上昏迷藏海及孤零零铜鱼,如视垃圾。
“你们是谁?!放昭月妹妹!”混乱中,庄之行竟挣脱仆役,红眼扑来!见父倒血泊,沈昭月被掳,悲愤怒失理智!
为首张家人眉微皱,嫌聒噪,随手挥。
“噗!”庄之行如遭巨锤,口喷血,人如断线风筝倒飞,重砸柱子,生死不知!
沈昭月被强行带走,最后所见:昏迷血泊的藏海,滚落尘埃的蛇眉铜鱼,庄之行无力垂落的手……主座上,庄芦隐瞪大、满怨毒不甘、却己失神的眼。
喜堂喧嚣成地狱哀鸣。血色浸透红绸。
藏海大仇得报,手刃仇人。
然胜利果实,瞬被冰冷青铜面具吞噬。
蛇眉铜鱼,遗落尘埃。
沈昭月,如被捕获珍稀猎物,带向未知黑暗禁锢命运。她的“净血”,将成古老家族长生路上,最珍贵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