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前的血腥气尚未被新雪完全覆盖，联军大营的气氛却己从惊怖的死寂，滑向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混乱。高耸的辕门之上，“免战”大旗在凛冽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联军此刻低落的士气，无力地飘荡。
吕布那魔神般的凶威，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压在每一个联军将士心头。白日里无人再敢出营搦战，然而夜幕降临，才是真正煎熬的开始。
“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毫无规律地撕破黑夜的宁静，时而从关左，时而从关右，时而仿佛近在咫尺！随之而来的是震天动地的战鼓擂响，无数火把在关墙和关外雪原上突兀亮起，如同鬼火般摇曳，喊杀声震耳欲聋！
“吕布劫营了！”
“西凉铁骑杀来了！”
“守住辕门！”
每一次号角响起，都如同在联军紧绷的神经上狠狠抽了一鞭！各营士兵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中被驱赶着涌上寨墙，弓弩手慌乱地引弓搭箭，刀盾兵紧张地挤在垛口后，瞪大眼睛望着外面晃动的火光和影影绰绰的身影，冷汗浸透内衫。然而，当箭矢如雨点般射出去，却大多落入黑暗的雪地，偶尔传来几声闷哼，更多的则是西凉军带着嘲弄意味的哄笑。火光迅速熄灭，喊杀声戛然而止，只留下联军士兵面面相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疲兵之计！
张辽、高顺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指挥着精锐的西凉游骑和陷阵营死士，将袭扰战术玩得炉火纯青。联军上下，从袁绍到普通士卒，无不被折腾得筋疲力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营中怨气滋生，士兵们顶着黑眼圈，低声咒骂着吕布的狡诈，也抱怨着盟主和将军们的无能。
……
联军大营西北角，秦风营地。这里的士兵同样枕戈待旦，但气氛却截然不同。没有歇斯底里的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蓄势待发的沉凝。白杆兵们轮流休息，哨位布置得滴水不漏，即使在最疲惫的时刻，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中央那顶稍大些、用厚毡加固过的帐篷内，炭盆散发着微弱的热量。秦风、秦良玉、貂蝉三人围坐。帐帘紧闭，隔绝了外面零星的喧嚣。
貂蝉裹着厚斗篷，脸色在炭火映照下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她面前铺开一张秦风依据系统地图绘制的、标注着联军大致营盘和粮道走向的草图。
“高顺……”貂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点在联军大营后方偏西的一条蜿蜒路线上，“此人用兵，最是狠戾精准，尤擅…夜袭与断粮。昔日董贼在时，他便以此法屡破敌酋。”她的指尖划过草图，最终停在一个名为“黑石坳”的地形标记处，那里是几条支流汇聚之地，道路相对狭窄，两侧是缓坡密林，“陷阵营…惯常于此等地形设伏。他们甲胄厚重，行动时声响反小，常藏于雪窝或背风坡后，待粮队过半，方暴起截断中段，首尾难顾……”
秦风目光紧紧锁定貂蝉所指之处，意识中系统地图同步放大，【黑石坳】的地形细节清晰呈现——狭窄的谷道，利于埋伏的缓坡，茂密的枯木林……完美契合陷阵营的作战风格！结合貂蝉对高顺用兵习惯的了解，一个清晰的预判在秦风脑中成型！
“时间？”秦风沉声问。
貂蝉闭上眼，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睁开：“若……若今夜风雪不减……明夜……或后夜……必动！高顺……不喜拖沓，尤厌……空耗。”她看向秦风，眼神带着肯定，“他欲……摧垮联军意志，粮道……乃首选！”
【叮！】
【情报分析完成！基于关键人物“貂蝉”情报及地图地形分析，预判：吕布军将于明夜子时前后，派遣精锐（高概率为“陷阵营”），于“黑石坳”地段伏击联军西线粮道！】
【威胁等级：高！】
【建议：立即上报！】
“好！”秦风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卷起地图，“秦将军，营地交给你，严加戒备！我去寻刘使君！”
……
曹操的中军偏帐，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的风雪更冷。袁绍、袁术、韩馥等几位核心诸侯赫然在座，显然是在商讨对策，但人人脸色都不好看。
刘备带着秦风求见时，帐内的争论正陷入僵局。
“孟德！断粮道？谈何容易！”袁术把玩着玉扳指，一脸不耐，“徐荣那厮的狼牙探神出鬼没，派出去的斥候折损大半！粮道漫长，处处皆可设伏，难道要我大军分兵处处设防？粮草未断，我军先疲！”
“公路兄此言差矣！”曹操指着地图，据理力争，“正因粮道紧要，更需主动出击！当遣精骑，巡弋要害节点，设明暗哨卡！疲兵之计不可久，吕布军亦需补给！耗下去……”
“耗下去如何？”韩馥忧心忡忡地打断，“冀州粮草转运艰难，若再被劫几批……”
就在这时，亲卫通报：“平原相刘备，携鹰扬校尉秦风求见！”
帐内众人目光齐刷刷扫来。当看到刘备身后衣着朴素的秦风时，袁术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鄙夷，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袁绍眉头微皱，显然对此时被打断不悦。曹操目光微动，看向刘备。
刘备上前一步，拱手施礼：“盟主，曹将军，诸公。备有紧要军情禀报！秦风校尉洞察敌情，预判吕布军大将高顺，将于明夜子时前后，亲率陷阵营精锐，于黑石坳设伏，意图截断我军西线粮道！”
“哦？”曹操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猛地看向秦风，“秦校尉，此言当真？依据何在？”
秦风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声音清晰：“依据有三：其一，黑石坳地形狭窄，两侧缓坡密林，乃设伏绝佳之地；其二，高顺此人用兵，最擅夜袭断粮，尤喜选择此类地形；其三，近日吕布军频繁袭扰，意在疲我，其主力陷阵营却隐而不发，必有更大图谋！西线粮道，乃我军命脉之一，此为其首选目标！”
条理清晰，判断果决！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正要开口详询。
“哈！笑话！”袁术刺耳的笑声猛地响起，他斜睨着秦风，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黄口小儿，安知军国大事？还洞察敌情？你一个山野寨主，手下不过百十号流寇，也配妄谈吕布大将动向？还黑石坳？还陷阵营？我看你是被吕布吓破了胆，胡言乱语！”
他转向袁绍，语带讥讽：“盟主！此等荒谬之言，岂可轻信？我看此人形迹可疑，先是带些来历不明的山匪混入大营，如今又危言耸听，诱我分兵！莫非……是吕布派来的奸细，欲乱我军心，诱我分兵，好让吕布有机可乘？！” 他刻意将“奸细”二字咬得极重。
帐内气氛瞬间凝滞。韩馥等人看向秦风的目光顿时充满了猜忌。袁绍脸上阴晴不定，显然被袁术的话影响了。曹操眉头紧锁，沉声道：“公路慎言！秦校尉亦是讨贼义士！其所言地形、敌将习性，确有道理……”
“道理？”袁术嗤笑打断，“纸上谈兵谁不会？曹孟德，你莫非真信这土匪头子的鬼话？若依他所言，分兵去守那劳什子黑石坳，其他地方被吕布乘虚而入，这责任，是你曹孟德担，还是他这山大王担？！”他手指几乎戳到秦风脸上。
刺耳的羞辱如同冰冷的刀子，割在脸上。秦风紧握的双拳在袖中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近乎冷酷的平静。刘备在一旁，脸色也极为难看，欲言又止。
袁绍看着争执的双方，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秦风，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粮道之事，关系重大，不可不防，但亦不可轻信一面之词，自乱阵脚。此事……容后再议！增派斥候，加强各粮道巡弋便是！都散了吧！”他显然选择了最保守、也最无用的和稀泥。
曹操深深看了秦风一眼，那眼神中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秦风与刘备默默退出大帐。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雪沫。身后帐内，隐约传来袁术得意的嗤笑声和其他诸侯的低语。
“秦寨主……”刘备面带愧色，想要安慰。
“无妨。”秦风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的羞辱从未发生，“多谢使君引荐。”他拱手一礼，转身大步走入风雪之中，背影挺首如松，却透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孤愤。月光下，他紧握的指缝间，一丝殷红渗出，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
明夜，子时。
风雪稍歇，月色凄冷。
西线粮道，黑石坳。
一支由数百辆大车组成的庞大粮队，在数千押运兵卒的护卫下，如同一条臃肿的长蛇，缓缓蠕动在狭窄的坳道中。车轮碾压着冻硬的积雪，发出单调的吱嘎声。士兵们呵着白气，疲惫而警惕地注视着两侧黑黢黢的山坡密林。
突然！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山坡上响起！密集如蝗的弩箭撕裂冰冷的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覆盖了粮队中段！
“敌袭！举盾！！”
凄厉的警报声撕心裂肺地响起！然而太迟了！
箭雨落下，中段的押运兵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惨叫着倒下！几乎在箭雨落下的同时，两侧山坡的雪窝和密林中，如同鬼魅般跃出无数沉默的黑影！
他们全身覆盖着沉重的黑色重甲，只露出冰冷无情的眼睛，行动间如同钢铁洪流，沉重而迅捷！手中清一色的斩马长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陷阵营！
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杀戮机器！他们精准地切入被箭雨打懵的粮队中段，沉默地挥刀！刀光过处，人甲俱碎！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瞬间染红了洁白的雪地！护卫的联军士兵在这些钢铁怪物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阵型瞬间被撕得粉碎！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马悲鸣声混杂在一起，响彻夜空！
粮车被点燃，熊熊火光冲天而起，映照着修罗屠场！负责押运的将领目眦欲裂，却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消息如同雪崩般传到联军大营！
中军大帐瞬间炸开了锅！袁绍脸色惨白，袁术也失去了之前的嚣张，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韩馥更是急得跳脚：“粮草！我的粮草啊！”
“快！传令！让最近的夏侯惇部！立刻驰援黑石坳！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剩余粮车！”曹操反应最快，声音如同寒铁，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目光扫过帐内诸人，尤其在袁术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冰冷刺骨。
当夏侯惇率领精锐骑兵风驰电掣般赶到黑石坳时，战斗己近尾声。陷阵营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黑暗的密林中，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熊熊燃烧的粮车、遍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绝望的哀嚎。高顺的目标明确，一击得手，毫不恋战。
夏侯惇看着眼前惨状，虎目含煞，钢牙紧咬。他虽奋力击退了断后的部分陷阵营死士，但粮草损失己然惨重。
风雪重新呼啸起来，卷起燃烧的灰烬和血腥气，扑打在每一个联军将领的脸上。黑石坳的冲天火光，如同一个无声的、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袁绍、袁术，以及所有轻视那条“荒谬”预警的人脸上！
秦风站在自己营地的瞭望处，远远望着那片映红夜空的火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如同披着一层寒霜。功勋点增加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这只是开始。他知道，属于他的舞台，很快就要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