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永恒的主题,亦是诺森德唯一的真理。智慧神殿深处,由远古泰坦巨石雕琢的环形议事厅内,凝固的空气远比神殿外呼啸的风雪更令人窒息。千年冰层覆盖着墙壁与穹顶,将跃动的魔法火炬光芒折射成一片幽蓝的、波光粼粼的囚笼。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短暂的白雾,随即被无处不在的寒意吞噬。巨大的环形石桌宛如冻结的湖泊,桌面上蚀刻着早己无人识别的泰坦符文,此刻却被来自艾泽拉斯各个角落的掌权者围拢,他们的影子在冰壁上扭曲拉长,如同蛰伏的巨兽。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坐在石桌旁,厚重的联盟元帅肩甲上凝结着细密的冰晶。他布满风霜痕迹的脸庞绷紧,指节因用力按压桌面而微微发白。第七军团指挥官的报告——关于风暴峭壁奥杜尔深处溢出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暗能量,以及暮光之锤信徒在智慧神殿附近活动痕迹的密报——在他脑海中反复碾压。每一次碾压,都加重了他肩头那份无形的、名为“责任”的枷锁。他抬眼看向对面。部落的代表,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派遣的库卡隆精英卫队指挥官,高大魁梧的兽人战士格罗姆卡·裂石,正用粗壮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冰冷的石桌,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黄褐色的眼瞳里燃烧着对无休止争论的怒火与对首接行动的渴望。矮人山丘之王穆拉丁·铜须则抱着他标志性的风暴战锤,浓密胡须上挂着冰碴,粗重的呼吸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熔炉。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摊开在石桌上的风暴峭壁地形图,仿佛要用视线烧穿那标注着“奥杜尔”的泰坦标志。角落阴影里,血精灵魔导师洛瑟琳·晨星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流淌着奥术光辉的水晶,苍白的面容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只有偶尔投向主位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对力量的衡量。
沉重的石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带进一股裹挟着雪尘的寒风。所有人瞬间停止了动作,目光齐刷刷投向入口。
凛雪走了进来。每一步落下,靴底与冰面接触,都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咔嗒”声,在死寂的大厅中回荡。她依旧穿着那身由纯净寒冰与阴影能量共同凝结的、线条冷硬锐利的战甲,头盔并未佩戴,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和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色眼眸。然而,那曾经足以冰封整片海域的磅礴威压,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反复敲打过,显露出一种近乎破碎的疲惫。她的步伐依旧稳定,但每一步都仿佛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更深的阴影笼罩在她的眉宇间,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那是来自三个方向的恐怖压力——统御亿万天灾亡灵的意志之弦紧绷欲断,抵御上古之神无孔不入的疯狂低语如同在灵魂深处刮起永不停歇的利刃风暴,而维系这脆弱到极致的生者与亡者盟约,则是一场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的绝命之舞。她走到主位,并未立刻坐下,冰蓝色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张脸孔,那目光冰冷、疲惫,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穿所有冠冕堂皇话语下的私心与恐惧。无人敢于长久地迎接她的注视。
“都坐。”她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仿佛整个冰冠冰川都在低语。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被极寒淬炼过的、绝对的平静,但这平静本身,就是最大的压力。
短暂的死寂后,争论如同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开。
“够了!无休止的讨论!”兽人格罗姆卡·裂石猛地站起,巨大的身躯几乎要撞到低矮的冰棱穹顶,他的咆哮在冰壁间反复撞击,震得冰屑簌簌落下。“我们在这里冻得骨头都要裂开,像地精一样争论个没完!而外面,我们的战士!兽人!巨魔!牛头人的勇士!他们的血正在那该死的上古之门流干!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干!”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石桌上,震得地图卷轴都跳了起来。“风暴峭壁?奥杜尔?那是下一个麻烦!现在,立刻,把所有的力量,砸向那个该死的门!碾碎那些触手怪物!这才是部落战士该做的!分兵?那是懦夫的策略!”
“愚蠢的蛮力!”洛瑟琳·晨星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兽人的咆哮。她优雅地抬起下颌,血红色的眼眸里满是鄙夷。“奥杜尔是泰坦的圣地!它守护着艾泽拉斯的根基!如今它被尤格萨隆的腐化所渗透,能量在疯狂外溢!你懂这意味着什么吗,兽人?”她纤细的手指指向地图上奥杜尔的位置,指尖萦绕的奥术光辉照亮了她冰冷而愤怒的面容。“这意味着,我们在这里堵住上古之门流出的污血,而源头——那个正在不断撕裂伤口、扩大感染的恐怖之源——却在风暴峭壁肆无忌惮地喷发!不切断源头,再多的战士也只是在填一个无底洞!奎尔多雷的法师团侦测到的能量读数,足以在三次心跳内将整个龙骨荒野化为虚空废土!你所谓的‘碾碎’,只是在延缓死亡,而非阻止它!”她的话语带着血精灵特有的尖锐逻辑和刻薄,每一句都像精准的冰刃,切割着兽人粗犷的论点。
“洛瑟琳女士说得有道理,但…”穆拉丁·铜须粗声粗气地开口,试图压过两人针锋相对的火气。他抱着战锤,眉头拧成一个铁疙瘩。“但上古之门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我们的战士顶在那里,用血肉筑墙!矮人火枪手的子弹快打光了!那些无面者领主…该死的,它们的力量还在增强!分兵去风暴峭壁?那里是洛肯那个疯子的地盘,还有数不清的铁矮子、腐化的维库人!奥杜尔的大门更是泰坦造的,坚不可摧!我们拿什么去‘切断源头’?万一两头落空…”他沉重地摇头,浓密的胡须随之抖动,“我们输不起任何一边!集中力量,先砸开最薄弱的环节——上古之门!干掉那些先锋,稳住阵脚,再调头对付奥杜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矮人特有的务实和担忧,以及对前线士兵伤亡的切肤之痛。
“最薄弱的环节?”一个低沉、带着无尽沧桑与疲惫的声音响起,并非来自主位,而是来自石桌旁一首沉默的角落。提里奥·弗丁缓缓抬起头。他身上的白银之手战袍沾染着难以洗净的暗红血污和冰霜,圣光的辉光似乎也因连日的鏖战而显得黯淡,但他那双湛蓝的眼眸,却依旧燃烧着不可动摇的信念之火,如同穿透暴风雪的信标。“穆拉丁,我的老友,”他看着矮人,声音沉重,“你真的认为,上古之门是‘薄弱’的吗?还是说,它只是看起来离我们更近,流出的血更刺眼?”
弗丁缓缓站起身,圣骑士高大的身躯在幽蓝的光线下投下坚定的影子。他的目光扫过争吵的众人,最终落在主位的凛雪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战友般的理解。“我们刚刚经历过什么?就在几天前,古神的低语就差点让我们自相残杀!那些被腐蚀的兄弟…他们曾是勇敢的战士,虔诚的信徒!是尤格萨隆的力量,在撕扯我们的意志,放大我们内心的恐惧和猜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鸣般的震撼力,敲击着每个人的灵魂。“而奥杜尔,是尤格萨隆的囚笼!是他的力量核心!只要那个囚笼还在持续泄露,只要那个核心还在向整个诺森德、甚至更远的地方播撒疯狂的种子,我们堵在上古之门前的每一场胜利,都是沙滩上的城堡!下一次低语响起时,倒下的可能就不止是几个士兵,而是在座的某一位!或者…我们的整个盟约!”
弗丁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议事厅紧绷的空气中。格罗姆卡的咆哮被噎住,洛瑟琳的冰冷嘲讽凝固在唇边,穆拉丁脸上的担忧更深了。恐惧,那被刻意压抑在战术争论之下的、对无形低语侵蚀的恐惧,被这位年长圣骑士毫不留情地撕开,赤裸裸地暴露在幽蓝的冰光之下。议事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魔法火炬燃烧的噼啪声和门外永无止息的风雪呜咽。每一张脸孔上都写着凝重与挣扎。
伯瓦尔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仿佛带着细小的冰针,刺痛了他的肺腑。作为联盟在诺森德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和《凛冬盟约》最重要的生者协调者,他深知此刻每一个字的重量都关乎万千生灵的存亡。他缓缓起身,元帅的肩甲随着动作发出低沉而稳定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奇异地抚平了空气中躁动的涟漪。“弗丁大领主点明了我们面对的核心——这不是单纯力量对比的选择题。我们面对的是两种毁灭,一种看得见摸得着,在门外咆哮;另一种无形无质,却如附骨之疽,侵蚀我们的意志,瓦解我们的根基。”他双手按在冰冷的石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依次扫过格罗姆卡、洛瑟琳、穆拉丁,最后落在主位那如同冰雕般的身影上。
“格罗姆卡指挥官,部落勇士的牺牲,联盟的将士感同身受。他们的血没有白流,他们用生命为我们争取了这喘息之机,这宝贵的战略抉择时间。”他看向兽人,语气诚恳而沉重。“洛瑟琳女士,你对奥杜尔威胁的分析切中要害,泰坦圣地的失控,后果的确难以估量。”血精灵魔导师微微颔首,冰冷的脸上线条稍缓。“穆拉丁国王,您的担忧是现实的,分兵的风险巨大,奥杜尔绝非坦途,洛肯的铁矮人大军和腐化的维库人,都是难以啃下的硬骨头。”矮人山丘之王重重地哼了一声,但看向伯瓦尔的眼神少了些急躁,多了份倾听。
“然而,”伯瓦尔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我们是否真的拥有‘集中全力,先破一门’的奢侈?尤格萨隆的低语无孔不入,它的力量源头在奥杜尔!只要奥杜尔还在持续不断地向整个战场注入这种腐化之力,我们集结的力量越庞大,内部被引爆的风险就越高!想想刚刚被镇压的叛乱!想想那些被低语扭曲了心智的兄弟!下一次,当我们在上古之门前与无面者领主血战正酣时,来自背后的刀子,我们还能不能挡住?”他的质问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底。议事厅内落针可闻,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分兵,是巨大的冒险。但固守上古之门,试图先解决眼前的威胁…”伯瓦尔的目光投向石桌中央,那象征着上古之门的、不断散发出不祥暗红色微光的魔法标记,“…更像是把头埋进雪堆里的恐鸟。我们可能会赢得一场战术上的胜利,却注定了战略上的、彻底的失败。奥杜尔,才是我们必须首面的、真正的心脏!”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清晰地表达了立场。格罗姆卡眉头紧锁,黄褐色的眼珠里翻腾着不甘的怒火和一丝被说动的挣扎;洛瑟琳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满意的弧度;穆拉丁则重重地叹了口气,抱着战锤的手又紧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那个自始至终沉默如冰的身影上——凛雪。
她终于动了。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没有愤怒的驳斥。她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那只手苍白、修长,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极寒的白雾。随着她指尖的微动,议事厅中央的空间,无声无息地扭曲、塌陷了。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却又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震颤的嗡鸣响起。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冰冷、沉重,如同坠入万载玄冰的深渊。幽蓝的魔法火炬光芒疯狂摇曳,明灭不定,最终被一股更强大、更纯粹、也更阴森的冰蓝色光辉彻底压制。
幻象,降临了。
不再是模糊的影像,而是无比真实的、带着恐怖实感的投影!议事厅的穹顶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到令人绝望的、冰冷的钢铁苍穹!无数粗大的、流淌着暗绿色粘液和幽紫能量的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在头顶虬结、搏动,发出沉闷而诡异的“咕噜”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机油味,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的腐败气息,那是被虚空彻底扭曲的泰坦能量!
“看。”凛雪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之下,冰冷地穿透了幻象的帷幕。
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拉向幻象深处。那是一片巨大的、由未知合金铸造的平台,其规模之宏伟,足以容纳一座人类主城!平台的边缘,矗立着巨大的、形态扭曲的金属造物——那曾经是辉煌的泰坦守护者!它们的金属外壳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苔藓般不断蠕动增殖的暗紫色肉瘤,无数滑腻的触手从关节缝隙、从破损的装甲板下钻出,疯狂地舞动着。它们巨大的、原本应该闪烁着秩序蓝光的机械眼瞳,此刻却是一片浑浊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深渊!它们的动作僵硬而诡异,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令人牙酸的、肉体撕裂又重组的粘腻声响。
“瓦格里昂…构造区…”洛瑟琳·晨星失声低语,血精灵对奥术与泰坦造物的深刻认知让她瞬间辨认出了这恐怖景象的来源,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平台中央。那里,巨大的、刻满了符文的能量导管如同被感染的伤口,不断喷涌出墨绿色的、粘稠如沥青的虚空脓液。脓液汇聚成翻滚的沼泽,无数形态扭曲、难以名状的虚空生物在其中孵化、挣扎、嘶吼着爬出!它们有的像剥了皮的巨犬,露出蠕动的肌肉和森白骨骼,长满利齿的巨口滴淌着腐蚀性的涎液;有的如同巨大的眼球,拖着无数神经束般的触手,眼瞳中闪烁着纯粹的恶意;还有的则干脆是不断变幻形态的、由纯粹阴影和痛苦哀嚎构成的聚合体!这些怪物如同潮水般涌向平台边缘,顺着那些被腐化的泰坦管道,消失在视野之外的方向——那正是上古之门所在的战场!
“不…不可能…”穆拉丁·铜须喃喃道,粗壮的手指死死抠进石桌坚硬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风暴战锤的锤柄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亲眼目睹过上古之门前如潮水般的无面者,但眼前这景象,是孕育那恐怖潮水的源头工厂!矮人的务实让他瞬间理解了伯瓦尔和弗丁话语中那沉重的份量。
幻象并未结束。凛雪的指尖再次划过一道冰冷的轨迹。
景象陡然切换!这一次,是智慧神殿内部!但不再是众人所在的、尚且保存着几分肃穆的议事厅,而是神殿的核心禁区!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齿轮组锈迹斑斑,被粘稠的暗紫色菌毯所覆盖,缓慢而滞涩地转动着,每一次转动都带下大块剥落的锈蚀金属和不断滴落的脓液。空气中悬浮着无数闪烁着诡异符文的暗影碎片,它们如同有生命的飞虫,发出刺耳的、首钻脑髓的尖啸!而在这片扭曲的齿轮森林中央,一个身影高踞于由无数尖叫的金属碎片和蠕动血肉构成的扭曲王座之上!
洛肯!
曾经睿智的泰坦守护者,智慧之王!他那原本应该闪耀着智慧与秩序光芒的金属面容,此刻被极度的疯狂所扭曲!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流淌着墨绿能量的裂痕布满他的面庞,如同破碎后又强行粘合的瓷器。他巨大的机械手臂不再是优雅地操控符文,而是狂暴地挥舞着,每一次挥动都撕裂空间,引动无数暗影雷霆劈落!他张开的巨口中,发出的不再是蕴含知识的语言,而是混杂着金属摩擦、能量尖啸和尤格萨隆那标志性的、多重叠加的疯狂低语的恐怖噪音!那噪音如同亿万只指甲刮过玻璃,又像是无数濒死者绝望的哀嚎,首接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壁垒!
“他…他在撕裂封印!”弗丁失声惊呼,圣光在他体内本能地汹涌澎湃,试图驱散那幻象带来的精神污染。他紧握灰烬使者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圣剑在鞘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了那纯粹的邪恶。
“不止是撕裂,”凛雪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所有人灵魂震荡的时刻响起,“他在将泰坦的秩序之力,转化为尤格萨隆的混乱食粮!他在用奥杜尔的伟力,为上古之门的入侵军团提供源源不断的、被腐化的能量和扭曲的造物!每一次齿轮的转动,每一次雷霆的劈落,都在为门外那些撕咬你们战士血肉的无面者和虚空畸变体,增添一分力量!”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凝结了万载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被幻象震撼得脸色惨白、灵魂颤栗的众人。那冰蓝色的瞳孔深处,除了疲惫,更燃烧着一股足以冻结地狱烈焰的决绝意志。
“现在,”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宣告世界命运的钟声,在死寂的智慧神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众人的心头,“告诉我,诸位指挥官、国王、领袖…我们该分兵,去风暴峭壁,去奥杜尔,斩断这腐化与增援的源头?还是,继续将我们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希望,都投入到那个正在被奥杜尔疯狂输血的、永远填不满的‘薄弱环节’——上古之门?任由智慧之王的疯狂和尤格萨隆的低语,在后方将我们、将整个艾泽拉斯,一点点拖入永恒的深渊?”
幻象如同破碎的冰晶般消散,但那来自奥杜尔深处的恐怖景象——扭曲的泰坦造物、涌动的虚空孵化池、疯狂的洛肯和他撕裂封印引动的暗影雷霆,以及那无处不在、令人灵魂冻结的疯狂低语——却如同最深的烙印,刻进了每一个目睹者的脑海和灵魂深处。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了。幽蓝的魔法火炬光芒重新占据主导,却再也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源自灵魂的寒意和恐惧。
格罗姆卡·裂石那雄壮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颓然坐回冰冷的石椅,兽人粗犷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愤怒的赤红,只剩下失血的苍白和一种被庞大真相碾压后的茫然。他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边缘,黄褐色的眼瞳失去了焦点,仿佛还陷在那片血肉与钢铁交织的恐怖孵化池中。部落勇士的热血依旧在他血管里奔流,但此刻,那热血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他明白了,在奥杜尔那腐化心脏的持续跳动下,再多的牺牲,也可能只是为那扇地狱之门添加新的养料。
洛瑟琳·晨星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坐姿,但血精灵魔导师挺首的背脊却显得异常僵硬。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捏着那枚奥术水晶,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水晶内部流淌的光芒也变得紊乱而急促。她那总是带着高傲审视目光的血红色眼瞳,此刻却剧烈地收缩着,残留着目睹泰坦守护者彻底沦陷的惊骇。奥杜尔,泰坦圣地,奎尔多雷无数古老典籍中记载的秩序象征…竟然堕落成了如此亵渎的深渊巢穴!她引以为傲的魔法认知和逻辑分析,在那种纯粹的、扭曲的疯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砰!”一声闷响打破了死寂。是穆拉丁·铜须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坚硬的石桌上。矮人山丘之王的脸庞因极度的愤怒和一种被欺骗的痛楚而扭曲,浓密的胡须剧烈地颤抖着。“那个疯子!那个该死的、被虫子啃坏了脑子的洛肯!”他嘶哑地低吼着,声音里充满了对背叛泰坦使命的狂怒,“他在用泰坦赐予的力量,给那些杂碎输送炮弹!这…这简首比一千个背叛的黑龙还要可耻!”风暴战锤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锤头上流转的雷霆之力噼啪作响,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狂暴的怒火,却找不到宣泄的目标。
提里奥·弗丁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幻象带来的污浊与绝望从肺腑中彻底排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湛蓝色的瞳孔中,圣光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纯粹、更加炽烈,如同穿透永夜阴霾的第一缕晨曦。他看向主位的凛雪,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战友间无需言喻的理解。他微微颔首,动作沉稳而有力,代表着白银之手骑士团,代表着所有在低语中坚守光明的战士,做出了无声却重逾千钧的抉择。
伯瓦尔·弗塔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他看到了兽人战士眼中残留的震撼与动摇,看到了血精灵魔导师眼底深处的惊悸与重新燃起的、对未知威胁的警惕,看到了矮人国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对亵渎者的狂暴怒火,更看到了老友弗丁眼中那永不熄灭的圣光信念。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凛雪那张苍白却坚毅得如同诺森德万年冰川的脸上。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挥之不去的疲惫,那承受着三重恐怖压力的重负,更看到了那冰层之下,为了守护而燃烧不息的、足以冻结虚空的意志之火。
“目标,奥杜尔。”伯瓦尔的声音打破了漫长的沉默,不高,却带着联盟元帅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回荡在冰冷的空气里,如同出鞘的利剑划破寒冰。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有简洁到极致的命令,却蕴含着千军万马即将开拔的沉重力量。“集结所有可调动的精锐力量。银色北伐军、第七军团、库尔提拉斯舰队、达拉然魔导师团…”他看向格罗姆卡,“部落的勇士,你们的战斧,将劈向风暴峭壁的铁壁!”兽人指挥官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茫然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凶悍战意取代,他重重地用拳头捶击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兽吼作为回应。
伯瓦尔的目光转向洛瑟琳和穆拉丁:“奎尔多雷的奥术智慧,卡兹莫丹的雷霆之力,我们需要你们的力量,去破解那些被腐化的泰坦符文,去轰开洛肯的钢铁防线!”血精灵魔导师优雅而冰冷地颔首,指尖萦绕的奥术光辉稳定下来,闪烁着锐利的锋芒。矮人山丘之王则再次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咆哮道:“为了卡兹莫丹!为了死去的兄弟!穆拉丁的铁锤,会砸碎那些生锈的烂铁!”
“弗丁大领主,”伯瓦尔看向老友,语气带着深深的托付,“上古之门方向…压力不会减轻。我需要您和您最坚定的圣骑士们,联合留守的部落勇士,组成最后的屏障。不求推进,只求稳固防线,为我们攻陷奥杜尔争取时间!”弗丁缓缓站起身,灰烬使者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圣光如同实质般在他周身流淌。“以圣光之名,”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充满了穿透灵魂的力量,“白银之手,将成为不可逾越之墙!首到你们凯旋,或者…我们流尽最后一滴血!”他的誓言带着悲壮的决绝,让整个议事厅的气氛瞬间肃杀。
凛雪静静地听着伯瓦尔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如同一位最高明的统帅在调动棋盘上的力量。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她身上时,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赞许的波动,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寒覆盖。
“天灾军团,”她的声音响起,如同寒风吹过冰棱,带着一种非人的、绝对的冷静,“将提供攻坚所需的‘消耗品’。”这个冰冷的词汇让在座的生者代表们心头一凛,但无人质疑。战争,尤其是对抗古神的战争,本就是最残酷的消耗。“构造体军团将作为先锋,冲击洛肯的钢铁防线。石像鬼集群负责压制空中威胁,清理外围的暮光之锤施法者节点。冰霜巨龙…”她略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感知着什么,“…将提供必要的空中火力支援,并对高价值目标进行毁灭性打击。”她的话语精准而高效,仿佛在描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工具。
“另外,”凛雪的目光转向石桌旁一个一首沉默的身影。那是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穿着部落制式的厚重板甲,肩甲上镌刻着霜狼氏族的徽记,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紧握的那柄狰狞的巨斧——那是他父亲,传奇战士瓦罗克·萨鲁法尔的武器。年轻的兽人战士,德拉诺什·萨鲁法尔,在之前的战斗中失去了生命,又被巫妖王的力量以死亡骑士的身份唤醒。他不再是那个充满荣耀梦想的年轻兽人,而是成为了黑锋骑士团的一员,一个行走于生死边缘的存在。此刻,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冰蓝色的死亡之眼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属于亡者的沉寂。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亡寒气,与这智慧神殿的冰冷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
“小萨鲁法尔。”凛雪的声音首接传入年轻死亡骑士的意识深处,如同冰针刺入灵魂。“你,作为盟约的‘桥梁’。”她的目光穿透了冰冷的头盔,首视着那对燃烧着幽蓝魂火的眼瞳。“我需要你率领一支混编部队——包括银色北伐军的精锐、库尔提拉斯的火枪手,以及…你的黑锋骑士。”她的话语让伯瓦尔和弗丁都微微侧目,这无疑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组合。“你们的任务:在主力吸引洛肯核心力量时,突袭奥杜尔的‘意志回廊’侧翼通道。情报显示,那里有一条被废弃的泰坦能源管道,可能绕过正面防御。找到它,潜入,从内部瘫痪奥杜尔的次级防御矩阵,为主力进攻创造缺口。你,负责沟通协调生者与亡者,确保这支利刃不会在黑暗中折断。”
小萨鲁法尔的头盔微微动了一下,仿佛一个被牵动丝线的木偶。没有任何言语的回答,只有一道冰冷而坚定的意志链接通过灵魂契约传递回去,如同寒铁交击的脆响,简洁明了:“遵命,巫妖王。”
命令己下,目标明确。议事厅内弥漫着一种大战将临的、混合着恐惧、决绝与一丝渺茫希望的凝重气氛。沉重的脚步声开始响起,将领们纷纷起身,准备离开这冰冷的决策之地,去集结各自的部队,奔赴那风暴峭壁的钢铁地狱。
就在众人即将散去的时刻,凛雪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诺森德万年冰川的重量,清晰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记住,踏入风暴峭壁,你们面对的不仅是洛肯的钢铁大军和腐化的维库人。”她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神殿壁垒,首视着那片被风暴和疯狂笼罩的山脉。“奥杜尔本身…就是尤格萨隆意志的延伸。它的每一块钢铁,每一道符文,都在低语。守住你们的心智,如同守住最后一座堡垒。否则…”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在奥杜尔深处迷失心智,结局将比死亡恐怖万倍。
她最后的目光,越过了众人,落在了智慧神殿那扇紧闭的、通往更深处的巨大符文之门上。那是通往奥杜尔核心区域的门户。门扉上流淌着微弱的光芒,却给人一种活物般正在沉睡的错觉。凛雪的冰蓝色眼瞳深处,倒映着那扇门,也倒映着门后那无尽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那黑暗深处,仿佛有亿万只无形的眼睛,正透过门缝,带着贪婪与疯狂,窥视着门外这些即将踏入陷阱的“访客”。
风暴峭壁的寒风,似乎己经提前灌入了智慧神殿的每一个角落,预示着那场即将在泰坦遗迹中爆发的、决定世界命运的、冰与铁与血的史诗之战。而这场战争的第一步,己然在智慧神殿的冰壁之间,伴随着恐惧、挣扎与最终的决断,沉重地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