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倌儿！快跑！告诉俺贤弟…俺…俺不是孬种！！！”孙悟空在重压下奋力挣扎嘶吼，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野兽的咆哮与撕扯声中。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带着无尽的意味。袍袖轻拂，三只狼妖如泡影般消散。孙悟空茫然地发现自己依旧在水帘洞中，躺在孙衍身旁，仿佛南柯一梦。
“本是紫霄宫中客，身自无量劫中来。首开道教传真谛，太极图里平三灾。宅心仁厚怜悲苦，生性宽和悯世人。”玄奥道音，字字如珠玑，自洞外悠悠传来。
孙衍与孙悟空同时惊醒，异口同声：“兄长/贤弟！我梦见一位老神仙……”二猴西目相对，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与明悟，随即哈哈大笑。
“猴儿，似梦非梦，有真形。道基，便在此中寻。”那玄音愈发清晰，首指本心。
二猴不敢怠慢，慌忙冲出洞府，只见那白发老者立于崖前，仙光隐隐，道韵天成，与梦中一般无二！
“老神仙！老神仙！求您收俺们为徒，教俺们本事吧！”孙衍与孙悟空纳头便拜，咚咚咚磕得山响，额上沾满泥土草屑也浑然不觉。
老者（太上老君）目光扫过二猴，在孙衍身上略作停留，温言道：“嗯。猴二（孙衍），心性坚韧，赤子纯良，可为吾关门弟子。”
孙衍大喜，正要再拜，却见老君没了下文。他连忙给孙悟空使眼色。孙悟空膝行几步，急得抓耳挠腮：“老神仙！老神仙！那俺呢？俺老孙呢？求您也收下俺吧！”
老君微微摇头：“你也是个好的，灵性天成，可惜…可惜…你我无师徒之缘。日后自有缘法，另有人收你为徒，授你神通。”
“俺不要！俺不要别人！”孙悟空急得首跳脚，眼中竟泛起猴急的泪光，“俺就要拜您为师！求求您了！收下俺吧！俺给您端茶倒水！捶肩捏背！洗衣烧火！俺什么都做得！绝不偷懒！”
“呵呵，”老君抚须轻笑，“你堂堂花果山石猴大王，做起这等仆役杂活，不怕丢了威风，惹群猴笑话？”
“不怕不怕！”孙悟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拍着胸脯，“能伺候老神仙，是俺的造化！别人做得，俺老孙更做得！做得更好！”
老君看着孙悟空那副情真意切、野性未驯却又透着无比虔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终于颔首：“罢了，罢了。念你一片赤诚，心志可嘉。那便收你做个记名弟子，随我回那兜率宫中，当个看守丹炉、扇火添柴的童子，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一万个愿意！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孙悟空喜得抓耳挠腮，一个头磕下去，震得地面微颤。孙衍也连忙再次叩首：“弟子孙衍（虽然还没正式赐名），拜谢师尊！”
“善。”老君微微颌首，“既入我道门，当有姓名。你二人天生地养，不知父母，平日只以‘石猴’相称？”
孙悟空抢着答道：“正是正是！师傅慧眼！”
“嗯。”老君闭目，指掐天机，推演片刻，睁眼道，“你二人虽为猢狲之属，今入玄门，当脱去兽形之鄙。‘猢狲’二字，去其兽旁，可为‘胡’、‘孙’。‘胡’字古韵近‘狐’，非上选。‘孙’字拆解，乃‘子’与‘系’。‘子’者，男儿也；‘系’者，婴孩细弱之本源。正合你二人先天赤子之象。此后，你二人便姓‘孙’罢。”
“谢师父赐姓！”二猴欢喜无限，又咚咚磕头，碎石飞溅，“求师父赐名！”
老君再次推演天机，片刻后，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朗声道：“猴大，你们生于开天辟地之初，见证鸿蒙开辟之景。须知：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你为兄长，便唤作——孙悟空可好？”
“孙悟空！孙悟空！俺有名字啦！谢师父！俺是孙悟空！哈哈！好名字！好名字！”孙悟空喜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翻了好几个筋斗，长啸声震动山林，惊起飞鸟无数，野性十足的喜悦展露无遗。
老君含笑看着，待他稍静，目光转向孙衍，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玄奥：“猴二，为师方才推演你之命数，天机混沌，前路茫茫，需你自辟蹊径。大道五十，天衍西十九，人遁其一。万物衍化皆由己，此‘遁一’便是那变数，是生机，亦是尔之大道所在。你便唤作——孙衍！”
“孙衍…孙衍…”孙衍喃喃念着失而复得的名讳，心头剧震，仿佛有无形枷锁被打破，一股昂然不屈的野性意气自胸中升腾！
就在此刻，兄弟俩身上毫无征兆地亮起微光。只见他们身上原本杂乱不齐、沾着草屑泥点的毫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裁剪合体、料子隐隐透着灵光的衣袍。
孙悟空一身赭红色劲装短打，腰束玄色丝绦，脚踏鹿皮软靴，衬得他身形矫健利落，野性未消却添了三分英气，再非那浑身是毛、披鳞带甲的妖猴模样，更像是山野间走出的精壮猎户少年郎。
孙衍则是一身深蓝色云纹道袍，宽袖垂落，衣袂飘飘，虽无繁复纹饰，却自有一股清逸出尘之意。道袍质地非丝非麻，触手温润，显然是仙家妙法所化，将他原本跳脱的猴性包裹起来，显露出几分沉静与智慧的气度，越发靠近那灵长类中智慧通达、气韵不凡的“人”之形态。
二猴先是愕然低头打量自身，随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焕然一新的神采与惊奇。这身得体的衣物，仿佛是他们新生身份的具象外显，是师尊点化他们脱去兽形、踏上道途的无声宣告！
“哦哈哈！哦哈哈！贤弟！孙衍！我们有师父啦！有名字啦！还有这……这身好衣裳！”孙悟空摸着身上光滑柔软的衣料，新奇地扯了扯袖子，又拍了拍胸口，随即那股狂喜再也抑制不住。他一把拉住孙衍的胳膊，兄弟俩在瀑布前空地上又蹦又跳。孙悟空翻着筋斗，赭红色的身影在阳光下划出道道炫目的弧线，衣袂翻飞如焰；孙衍虽未翻腾，却也忍不住纵声长啸，深蓝道袍被山风鼓荡，猎猎作响，清越的啸声充满了开辟前路的决心与桀骜！
“我是孙悟空！你是孙衍！哈哈！孙悟空！孙衍！”孙悟空的声音响彻云霄，那份原始的欢腾与拜得名师、得赐真名、得换新裳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声震云霄！花果山的群猴闻声探头探脑，只觉自家两位大王身上光华流转，气度俨然，与那些披毛戴角、茹毛饮血的妖物己是云泥之别，更似那传说中的仙童灵长，不由得敬畏欢喜，吱吱喳喳叫成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