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站在国泰证券28楼茶水间，盯着咖啡机缓缓流出的黑色液体。这是他实习的第三周，己经习惯了每天早上七点半到公司，在许诚到来前准备好两份浓缩咖啡——一份不加糖，一份双份糖。
"你听说了吗？投资部新来的实习生上周五操作华创科技，一天赚了十五万。"两个交易员走进茶水间，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程默。
"就是许诚破格提拔的那个？据说他发现了什么十日均线买点..."
程默低头抿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他们说的是上周五那笔交易——华创科技精准回踩十日均线后反弹4.7%，但他清楚记得许诚的警告："别把运气当能力。"
"程默。"许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上电脑，会议室。"
会议室里己经坐着五个人，投影仪上显示着"华创科技(300345)投资分析会"。程默认出其中一位是副总裁林世雄，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和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会议室灯光下闪闪发亮。
"开始吧。"许诚示意程默。
程默连接电脑，调出精心准备的PPT："华创科技目前处于放量突破后的缩量回调阶段，今日十日均线位置在25.6元，与前期平台高点重合形成强力支撑..."
"支撑？"林世雄突然冷笑，"你知道他们东南亚工厂的订单数据有多假吗？"
会议室空气瞬间凝固。程默看到许诚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们约定的镇定信号。
"林总说得对，基本面确实存疑。"程默点击下一页，"但看资金流向，过去三天机构净买入1.2亿，而股价却下跌5%，这种背离..."
"龙虎榜数据谁不会看？"林世雄打断他，"问题是，你知道这些'机构'背后是谁吗？"
许诚突然站起身："程默，调出华创的周线图。"
屏幕上出现更大的时间维度。许诚指着图表："看这里，周线级别MACD金叉，月线突破下降通道。林总担心的基本面问题确实存在，但技术面己经给出买入信号。"
林世雄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许经理还是这么迷信那些红绿线条。"他起身整理西装，"董事会下周讨论你的量化模型预算，希望到时你的K线图能说服他们。"
门关上后，许诚解开领口纽扣："做得不错。记住，在这个行业，技术派和价值派的争斗永远不会停息。"
午休时，程默在楼梯间发现了抽烟的许诚。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他身上，烟圈在光线中缓缓上升。
"林总为什么针对你？"程默终于问出这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许诚弹了弹烟灰："三年前，我阻止了他操盘的一只庄股。"他掏出那部老式翻盖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金丰科技'，连续二十个涨停后崩盘，散户血本无归。"
程默倒吸一口凉气——这正是证券课上讲的经典坐庄案例。
"当时我发现他们的对倒交易痕迹，向证监会匿名举报。"许诚关上手机，"林世雄虽然没证据，但一首记着这笔账。"
"那华创科技..."
"不一样。"许诚踩灭烟头，"华创是正常的技术形态，但林世雄会想方设法证明这是另一个骗局。"他转向程默，"下午开盘后，在25.6元挂300手买单。"
"可如果林总说的是真的..."
"所以我们要设置止损。"许诚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记住，交易的本质是概率游戏。十日均线战法的胜率是68%，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那32%的失败可能发生时，及时抽身。
下午一点，华创科技果然下探至25.65元。程默按照许诚指示挂单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当分时图上那根代表股价的白色线条触碰到25.6元时，盘面突然涌现连续千手买单。
"看盘口。"许诚低声道，"那个5000手的单子一首在托价，但从不主动吃卖单..."
程默紧盯着Level-2行情："他们在制造支撑假象？"
"聪明。"许诚微笑，"但现在这个是真的。"他指向突然出现的几笔万手买单，"这是机构专用席位，他们真的在买。"
话音刚落，华创股价如同被无形之手拉起，十分钟内飙升3%。程默的账户浮盈瞬间突破六位数。
"记住这一刻的感觉。"许诚的声音异常冷静，"但别爱上它。市场上最危险的不是亏损，而是轻易得来的盈利。"
收盘后，程默在整理交易记录时发现异常："许总，华创今天25.6元附近的买单，大部分来自同一个营业部！"
许诚神色突变，快速调出龙虎榜数据："中信杭州..."他猛地合上笔记本，"清仓，现在。"
"可我们盈利了..."
"有些放量是人为对倒做出来的。"许诚己经打开交易系统，"林世雄说得对，这确实是个局，只不过..."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不是他设的。"
程默操作时手指发抖。当他们平掉最后一手多单时，华创股价突然跳水，五分钟内跌回开盘价。
"查这个。"许诚写下一个股票代码，"东南实业，看看它的股东名单。"
程默很快找到答案："第二大股东是华创科技！他们有关联交易..."
"声东击西。"许诚冷笑，"拉高华创吸引眼球，真正要出货的是东南实业。"他看了眼时钟，"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
话未说完，办公室门被推开。苏梦瑜站在门口，酒红色套裙衬得肌肤如雪："许经理，听说你们今天在华创上大获全胜？"
程默注意到许诚的表情瞬间柔和："苏小姐消息真灵通。"
"刚好相反。"苏梦瑜走进来，身上的香水味若有似无，"我是来警告你们的。"她从爱马仕包里取出一个U盘，"东南实业的质押平仓线在6.8元，明天就会跌破。"
许诚脸色骤变："你从哪里..."
"这不重要。"苏梦瑜的目光扫过程默，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重要的是，某些人正在利用'十日均线战法'的知名度设局。"她转身离去前，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烁，"下次操作前，看看期货市场的股指空单。"
门关上后，程默发现许诚的后背己经湿透。
"她是谁？"程默忍不住问。
许诚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三年前'金丰科技'案中，唯一提前离场的机构操盘手。"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程默望向模糊的玻璃幕墙，那些红绿K线仿佛在水中扭曲变形。他突然明白，自己学到的"十日均线战法"，不过是这片金融深海中最浅层的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