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痛感还残留在骨髓里,苏妙音猛地睁开眼,呛咳着想要推开身上的“灰烬”,却只摸到一片柔软的云锦。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安神香气息,不是柴房里腐朽的霉味,也不是烈火灼烧的焦糊味。她僵硬地转动脖颈,映入眼帘的是雕花拔步床的顶幔,孔雀蓝的软缎上绣着缠枝莲纹样——这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
“小姐,您醒了?”
清脆的女声在床边响起,苏妙音循声望去,只见青竹端着铜盆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这是她的陪嫁丫鬟,前世为了护她,被赵君泽的人活活打死,尸骨都没留下全的。
看着青竹鲜活的面容,苏妙音的心脏骤然紧缩,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
“小姐可是魇着了?”青竹放下铜盆,伸手想探她的额头,“方才听见您在梦里哭喊,脸都白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别……”苏妙音抓住青竹的手腕,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才惊觉这不是幻觉。她的丫鬟还活着,她的闺房还在,一切都……好好的?
青竹被她抓得发疼,却不敢挣脱,只疑惑地看着她:“小姐,您怎么了?”
苏妙音松开手,目光慌乱地扫过房间。梳妆台上摆着她及笄礼要穿的礼服,银红色的锦缎上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墙上挂着的《寒江独钓图》,是父亲去年生辰送她的;甚至连窗台上那盆快要枯萎的兰草,都和记忆里某个片段重合——那是她十五岁那年冬天,忘了给它保暖冻坏的。
十五岁……及笄礼……
一个荒谬却让她浑身颤抖的念头浮上来。她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跑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稚嫩的脸,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只是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惊魂未定的红。这是十五岁的她,没有青紫的瘀伤,没有干涸的泪痕,更没有被烈火灼伤的疤痕。
“小姐,您慢点,当心摔着!”青竹连忙跟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苏妙音抓住青竹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青竹,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腊月十三啊,”青竹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小姐忘了?明日就是您的及笄礼,夫人一早就去庙里为您祈福了,特意叮嘱您要好好歇着,别熬夜。”
腊月十三……及笄礼前一日……
苏妙音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梳妆台的棱角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却反而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汹涌而出。
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所有悲剧开始之前。
这时候,父兄还在,镇国公府还门庭若市,赵君泽还在扮演着温润如玉的君子,柳若璃还在装模作样地喊她“姐姐”。那些阴谋,那些算计,那些让她痛彻心扉的背叛,都还藏在暗处,没有露出獠牙。
她还有机会!
可以阻止母亲被柳若璃的“补药”掏空身体,可以提醒父亲远离三皇子的党争,可以护住兄长不被赵君泽设计陷害,可以守住镇国公府百年的基业!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亲手撕碎那对狗男女的伪装,让他们为前世的所作所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小姐,您怎么哭了?”青竹慌了神,连忙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去告诉夫人……”
“别去!”苏妙音抓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现在还不是软弱的时候,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异常,尤其是……即将上门的柳若璃。
前世的今天,柳若璃就是在这个时辰来的,假意关心她的及笄礼,实则是来打探府里的动静,顺便在她面前旁敲侧击地提起赵君泽,挑拨她和家人的关系。
“我没事,”苏妙音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声音还有些沙哑,“只是做了个噩梦。”
一个无比真实,真实到让她宁愿死也不想再经历一次的噩梦。
青竹松了口气:“噩梦而己,小姐别放在心上。快梳洗吧,夫人说午时就回来,还要陪您试礼服呢。”
苏妙音点点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镜中的少女眼神渐渐变了,从最初的慌乱、茫然,慢慢沉淀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锐利,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赵君泽,柳若璃,你们等着。
这一世,我苏妙音回来了。欠我的,欠苏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大小姐,礼部侍郎府的柳小姐来了,说是给您送及笄礼的贺礼。”
来了。
苏妙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着青竹道:“请她进来吧。”
好戏,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