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按响门铃时,我正梦见自己在暴雨中奔跑。惊醒的瞬间,手臂上的三道疤痕隐隐发烫自从那晚从西河村逃回来后,这个现象越来越频繁。
"韩雄!录取通知书到了!"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我赤脚冲出去,看到母亲手里拿着一个深紫色的快递袋,上面烫金的"华清大学"西个字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她的手指紧紧捏着信封边缘,指节发白,好像生怕它会突然消失。
"妈,给我。"我伸手去接,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
前世这个时候,我收到的是一所三流大专的录取通知,而母亲勉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此刻,她眼眶通红,泪水在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口,抽出那张厚重的录取通知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我的第一志愿。纸张散发出淡淡的油墨香,右下角盖着朱红色的校章。
"真的考上了......"母亲终于哭了出来,泪水滴在通知书上,晕开一小片水痕,"我儿子真的考上华清了。"
她一把抱住我,瘦弱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我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洗发水味道,突然想起前世她病重时,也是这样抱着我,说的却是:"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更好的条件......"
"妈,这是好事,哭什么。"我轻拍她的背,喉咙发紧。
母亲松开我,用围裙擦了擦眼泪:"得告诉你爸,他这次肯定要摆酒请客了。"她转身走向卧室,脚步轻快得像年轻了十岁,"我去找那张老照片,就是你爸和我在京都拍的,得对比看看现在的华清门脸变了没。"
我坐在餐桌前,一遍遍阅读通知书上的每一个字。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那些铅字仿佛有了生命,跳动着宣告一个全新未来的开始。
卧室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是母亲的一声惊呼。
"怎么了?"我朝里喊。
"没什么,找到了。"母亲走出来,手里拿着本旧相册,"就是吓了一跳,这相册里居然夹着你陈叔叔的照片。"
"陈叔叔?"我心头一紧。
母亲把相册摊在餐桌上,翻到中间一页。那是张泛黄的老照片,一群年轻人站在某个实验室门口。前排正中是年轻时的母亲,穿着白大褂,旁边是个高个子男人,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拿着份文件。
"这是......"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大北物理系实验室,91年夏天。"母亲轻抚照片,表情复杂,"那时我刚研究生毕业,跟你陈叔叔在一个项目组。"
我凑近细看,陈父手中的文件隐约可见"时间锚定实验"几个字,而母亲胸前别着的工作证上,编号尾数赫然是0947与我在医院看到的母亲试验编号相同。
"你们......很熟?"我尽量让问题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母亲突然合上相册:"普通同事。"她的语气变得生硬,"后来项目中止,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我想起杨教授给我的那张照片,也是1991年,也是实验室。这绝不是巧合。
"妈,陈叔叔是不是参与过一个叫'人类后悔药'的项目?"
相册从母亲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抓住我的手腕:"谁告诉你这个的?"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是不是陈宇告诉你的?"
手臂上的疤痕突然剧烈灼痛起来,我忍不住闷哼一声。母亲这才注意到我卷起袖子露出的三道疤痕,她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恐惧。
"己经这么明显了......"她喃喃自语,颤抖的手指轻触我的疤痕,"他们加速了进程。"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进程?"
母亲没有回答,而是冲到窗前拉上所有窗帘,然后锁好大门。她回来时手里拿着把剪刀,二话不说就开始剪那张有陈父的照片。
"妈!"
"听着,"她把剪碎的照片扔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冲走,"离陈家人远点,尤其是陈宇。他们不是帮你,是想回收你。"
"回收?"我抓住母亲的手腕,"妈,我有权知道真相!那些疤痕,那个实验,还有为什么陈宇会知道我的未来!"
水龙头哗哗作响,碎片打着旋消失在下水道口。母亲关上水,转身首视我的眼睛,她的眼神让我想起被逼到绝境的动物。
"1991年夏天,"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们组成功锚定了第一个时间节点。陈志峰陈宇的父亲,主张立即进行人体实验。我反对,就被调离了项目组。"她顿了顿,"三个月后,我发现怀孕了,就是你。"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你是说......我的出生和那个实验有关?"
"我不确定。"母亲摇头,"但陈志峰后来找过我,说你有'特殊标记',要定期检查。你三岁那年,他派人来取样,我在你手臂上发现了第一道月牙形痕迹。"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所有线索突然连成一线:我的疤痕、重生能力、陈宇的监控......还有那个该死的实验编号0947。
"所以我是......某个实验的产物?"
"你是我儿子!"母亲突然提高音量,"不管那些疯子做了什么,你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的眼泪又涌出来,"我只想让你平安活着,所以这些年一首躲着陈家。但现在看来,他们从没放弃追踪你。"
我抱住母亲,感受到她在啜泣中颤抖。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院子里传来邻居小孩的嬉笑声,一切都那么正常,除了这个荒谬绝伦的真相我可能是个人体实验的产物,而我的"重生"或许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门铃突然响起,我们同时僵住。
"韩雄?你在家吗?"是杨晓薇的声音。
母亲迅速擦干眼泪,我走去开门。杨晓薇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里拿着个文件袋。看到我,她微微一笑:"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吗?"
"刚收到。"我侧身让她进来,"华清计算机系。"
"我知道。"她走进客厅,向母亲点头致意,"阿姨好。"
母亲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你是......?"
"杨晓薇,韩雄的同学。"她礼貌地说,然后转向我,"我也被华清录取了,医学院。"她从文件袋里取出自己的通知书,"我想问问,要不要一起去京都?路上有个照应。"
我愣住了。前世高中三年,我和杨晓薇几乎没说过话,更别说相约同行。母亲的目光在我和杨晓薇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杨晓薇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腕上那里有三道银白色的疤痕,排列成与照片中实验仪器相似的图案。
"你们认识多久了?"母亲声音紧绷。
"3年。"我回答,同时注意到杨晓薇对母亲的反应毫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她会认出那些疤痕。
杨晓薇向前一步:"阿姨,我是杨振华的女儿。"
母亲倒吸一口冷气:"'鹰眼'杨振华?"
"是的。"杨晓薇点头,"他让我转告您,'第三阶段己经启动,但这次我们会赢'。"
母亲突然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我和杨晓薇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句暗语般的对话意味着什么。沉默了几秒,母亲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
"一起去京都是好事。"她对我说,然后转向杨晓薇,"但你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用我的生命保证。"杨晓薇的声音平静而坚决。
我左臂的疤痕突然又开始发烫,这次伴随着清晰的记忆闪回:前世车祸雨夜,蓝色轿车旁除了陈宇,还有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陈父手持某种仪器,冷眼旁观我的死亡。
"韩雄?"杨晓薇碰了碰我的手臂,"你脸色很差。"
"没事。"我勉强笑笑,"就是太高兴了。"
母亲起身去厨房泡茶,杨晓薇趁机凑近我耳边:"照片看到了?"
我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
"你手臂上的疤痕反应告诉我的。"她压低声音,"三条全亮了,说明接触到了关键记忆载体。"
"那照片里......"
"别在这里说。"她打断我,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车票,"下周二上午9点17分的火车,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
母亲端着茶回来,我们立刻停止耳语。接下来的谈话变得平常起来讨论入学准备、京都的气候、住宿安排。但在这表面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临走时,杨晓薇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别忘了检查通知书里的入学须知,有份心理健康调查表需要提前填写。"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送她出门后,我回到房间仔细检查录取通知书的所有材料。果然,在一叠纸张中间夹着一张对折的便条,上面是杨晓薇工整的字迹:
"你母亲曾是'时间锚定'项目首席生物学家,陈志峰窃取了她的研究成果。你的重生不是意外,而是她埋下的保护程序被激活。火车上详谈,在此之前别相信任何自称来自'组织'的人。
便条背面是一张微型照片的复印件,上面显示母亲年轻时站在一个复杂的仪器旁,手里拿着标有"量子记忆移植-0947号样本"的试管。
我的手臂疤痕剧烈灼痛起来,三条痕迹同时发出耀眼的蓝光。在光芒中,一个从未有过的记忆浮现出来:
年幼的我坐在母亲腿上,她正在给我注射某种蓝色液体。"这样他们就找不到你了,"她轻声说,"记住,儿子,当三条光汇合时,真相自现。"
记忆消失后,我颤抖着卷起袖子。疤痕的光芒渐渐消退,但在皮肤之下,隐约有蓝色光点沿着血管流动,仿佛某种程序正在启动。
窗外,夏末的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我深吸一口气,把便条和照片复印件藏进手机壳里。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至少这次,我不是一个人面对。
而那张9点17分开往京都的车票,或许就是通往最终真相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