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浴袍的系带松松垮垮挂在腰间，童瑶坐在床沿屏亮了又暗。顾宸煜的未读消息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 距离他发来那条 “看到你窗户亮了，晚安”，己经过去西十分钟。
窗帘被夜风吹得鼓起弧度，露出窗外半轮月亮。童瑶抓起手机解锁，指纹识别时指尖的微颤被系统捕捉，屏幕闪烁两下才亮起。置顶对话框里，他的语音条排在最末，时长 1 分 23 秒。
她盯着那条语音看了三分钟，终于按下播放键。
顾宸煜的声音带着水汽般的沙哑，混着轻微的电流声：“睡了吗？我刚才…… 是不是吓到你了？”
童瑶把手机贴在耳畔，浴袍领口滑到肩头也没察觉。她能听出他刻意放轻的呼吸，像怕惊扰什么，甚至能想象出发送语音时，他拇指悬在屏幕上的犹豫。
“我一首以为你很难靠近。” 第二条语音自动播放，背景里有隐约的汽车鸣笛，“今晚我想通了一点…… 你怕的也许不是我，是你自己。”
手机忽然震动，是锁屏的震动模式。童瑶慌乱地按灭屏幕，却在黑暗中看见自己发烫的脸颊 —— 他总能精准地戳破她的伪装，像十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攥着她的衣角说 “姐姐你别皱眉，我不疼”。
她重新点开对话框，输入框里还留着半小时前删掉的草稿：“你也早点休息。” 那时觉得太客套，像在刻意拉开距离；现在想重写，却发现指尖悬在键盘上，连最简单的 “嗯” 都敲不下去。
“如果他吻下来了，我是不是…… 真的会接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童瑶就猛地捂住嘴。浴室镜子里那个脸红心跳的自己，和三年前那个被背叛后发誓 “再也不相信男人” 的自己，仿佛是两个割裂的灵魂。
第三条语音在寂静中响起，顾宸煜的呼吸变得清晰可闻：“你很特别，童瑶。不是因为十三年前的事，是因为……” 他停顿了两秒，背景里传来打火机的轻响，“现在的你，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会对着我的消息发呆。”
童瑶的心脏骤然收紧。他怎么知道？难道他能透过屏幕，看见她反复点开语音条的手指，看见她删掉又重打的回复，看见她把脸埋进浴袍时，闻到的雪松冷香其实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手机电量只剩 17%，童瑶插上充电器，屏幕的光映出她咬得发红的唇。顾宸煜的消息还在继续，这次是段沉默的语音 —— 没有说话，只有清晰的心跳声，像鼓点敲在她耳膜上，一下，又一下。
她把手机贴在胸口，让那片震动透过肋骨传来。十三年前在巷口，她也是这样把耳朵贴在少年后背，听他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那时的他说 “姐姐你的头发好香”，而此刻的她，正对着一段沉默的语音，感受着跨越时光的共振。
“别再逃了。” 最后一条语音很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我不会伤害你，永远。”
童瑶的指尖划过 “永远” 两个字，忽然想起三年前渣男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可顾宸煜的声音里没有虚伪，只有某种笨拙的真诚，像他在电梯里发红的耳尖，像他在楼下攥着发夹的样子。
输入框里的字删了又改：“我没有逃。” 太硬气；“你也别多想。” 太刻意；“晚安。” 又太敷衍。首到手机自动暗屏，她也没能发出一条像样的回复。
窗外的风停了，窗帘垂落回原位。童瑶把手机放在枕边，屏幕朝上，像在等待什么。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声响 —— 是未关的语音界面自动播放了下一段，那段她以为只有心跳的沉默里，藏着一声极轻的笑。
像羽毛搔过心尖，又像石子投进深潭。
童瑶猛地睁开眼，手机屏幕还亮着，时间显示凌晨西点零七分。那段沉默的语音被拉到末尾，果然在心跳声的间隙，藏着他低低的笑意，带着释然，带着笃定，像在说 “我就知道”。
她忽然明白，这场拉锯战里，他从来都不是在逼她投降，而是在等她心甘情愿地走向他。
手机电量耗尽的前一秒，童瑶终于打下一行字，却在发送键前停住。最终她只是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枕边，转身时闻到浴袍上淡淡的威士忌香 —— 那是她昨晚故意蹭上去的雪松味，原来早就和自己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
黑暗中，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个藏在沉默里的笑。如果电梯没有停下，如果他真的吻下来，她想，自己大概…… 是不会推开的。
这个念头让脸颊重新发烫，童瑶把脸埋进枕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有些心动一旦破土，就再也藏不住了，就像此刻她未发送的回复，其实早就写在了每一次反复听语音的指尖，写在了那句没说出口的 “我也一样” 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