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节
宾利车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童瑶闻到了混合着雪松与薄荷的冷香。车内氛围灯调成了幽蓝，映得顾宸煜侧脸的轮廓更加锋利，却在他伸手调节空调时，袖口露出的银链闪了一下 —— 那是她十六岁时买的情侣款，自己那根此刻正贴着锁骨发烫。
"坐好。"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磁性，身体突然倾过来。童瑶下意识后仰，后腰抵在真皮座椅上，却被他单手撑住头枕，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颤动的睫毛。安全带卡扣 "咔嗒" 扣紧的瞬间，他的指尖划过她锁骨下方的凹陷，恰好触到项链吊坠的棱角。
"顾总......" 她的声音发颤，脖颈不自主地扬起，像只被捏住命运般的天鹅。
顾宸煜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姐姐"。十年前暴雨夜，她也是这样蹲在他面前，用碘伏棉签轻拭他额角的伤口，项链坠子蹭过他手背时，凉得像夏夜的雨滴。
"十三年前，你在巷口救过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孩。" 他忽然开口，指尖着安全带的皮质护垫，"你说，等你长大，要嫁给救你的人。"
童瑶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里确实有过这样的戏言，那时她刚看完童话书，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包扎伤口，顺带调侃缩在纸箱里的少年。可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怎么会知道连她自己都快淡忘的细节？
"你认错人了。" 她别过脸，盯着车窗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却看见他从口袋抽出那张旧照片 —— 她抱着少年的合影。在幽蓝的灯光下，他指尖划过照片上自己十六岁的脸，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时你总说我像小尾巴，跟在你身后捡你掉的冰棍纸。"
童瑶的指甲掐进掌心。腕骨处的疤痕突然发烫，那是十三岁那年为保护他被流浪狗抓伤的。她忽然想起，刚才在车位看见的 "CY-0812"，正是他名字缩写与获救日期的组合，而他袖扣上的 "TY"，分明是自己名字的拼音。
"你到底是谁？" 她猛地转身，却撞进他灼灼的目光里。顾宸煜忽然轻笑，指腹掠过她唇畔："我是你当年救下的小狼狗，现在......" 他凑近几分，鼻尖几乎碰到她颤抖的睫毛，"想讨点利息的人。"
车载导航突然响起，打断了即将落地的暧昧。童瑶慌忙坐首身体，看见仪表盘上显示的路线 —— 不是她家地址，而是当年的三中后巷。那个承载着破碎记忆的地方，此刻正以荧光绿的字体，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为什么去那里？" 她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顾宸煜没有回答，只是将空调温度调高一度。暖风吹拂着童瑶额前的碎发，她忽然注意到后视镜里，停车场拐角处有个模糊的身影 —— 是林可，正举着手机向这边拍照。
"停车。" 她突然开口，手按在车门把手上，"我自己打车回去。"
顾宸煜的手指骤然收紧，方向盘上留下清晰的指痕："怕我吃了你？" 他侧过身，掌心按在她膝头，隔着薄纱裙仍能感受到她肌肉的紧绷，"当年你敢把陌生男孩带回家包扎伤口，现在反而怕了？"
童瑶浑身僵硬。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碎片突然涌来：她蹲在浴室地板上，用毛巾为少年擦拭头发，他后背的刀伤触目惊心，却固执地不肯说受伤原因。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反抗父亲的安排，被保镖打断三根肋骨。
"你记得... 很多事。" 她低声说，视线落在他左眉尾的疤痕上，"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顾宸煜忽然笑了，笑得像个终于拿到糖的孩子："那时你叫我 ' 小哑巴 '，因为我不肯说真名。" 他掏出钱包，翻出夹层里的泛黄纸条 —— 是她十六岁时写的电话号码，边缘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冰棍图案，"我打了整整三年，首到停机。"
车载屏幕突然弹出新闻推送，头版正是顾宸煜的专访，标题写着 "顾氏总裁的神秘初恋：袖扣银扣暗藏玄机"。童瑶盯着照片里他手腕内侧的纹身，那个小小的 "TY" 字母，此刻正在她项链坠子的倒影里，与自己的名字重叠。
"到了。" 顾宸煜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车窗外，三中后巷的路牌在路灯下泛着锈色，巷口的老槐树还在，只是当年的流浪猫窝早己不见。童瑶望着黑洞洞的巷口，忽然想起藏在手机相册里的旧照 —— 角落有个模糊的少年侧影，校服领口露出的银链，竟与顾宸煜腕上的一模一样。
"下去看看？" 他轻声提议，手指着她冰凉的指尖，"那里有你留给我的，全部夏天。"
童瑶猛地抽回手，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夜风卷着槐树花香袭来，她听见身后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还有顾宸煜压抑的叹息："童瑶，你真的...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林可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模糊的照片：车内灯光下，顾宸煜倾身替她系安全带的剪影，两人姿态亲密得像热恋情侣。童瑶盯着照片里自己泛红的脸颊，忽然想起录音笔里还存着他说 "再看我一次，我就亲你" 的音频，此刻正随着心跳，在包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蜂鸣。
巷口的路灯突然闪烁两下，陷入黑暗。童瑶在混沌中看见顾宸煜的身影走近，听见他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当年你说，救人要救到底。" 他的指尖划过她手腕的疤痕，"现在，我要你兑现承诺。"
当光明重新亮起，童瑶发现自己的手指正紧紧攥着他的西装袖口。那个在记忆中模糊的少年，此刻正用体温融化她筑起的防火墙，而她藏在心底的不安与心动，正随着他每一句低语，逐渐决堤。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是林可的车离开的方向。童瑶望着顾宸煜眼中翻涌的情绪，忽然意识到，这场始于救赎的重逢，早己在十三年前的冰棍纸里，埋下了致命的情种。而她即将面对的，不仅是记忆的裂痕，还有这个男人用十年时光编织的，温柔而危险的网。
"明天见，童小姐。" 顾宸煜替她拉开车门，指尖在她手背停留三秒，"记得带录音笔，还有......" 他指了指她锁骨处的项链，"那条我送你的银链。"
轿车消失在巷口时，童瑶才发现自己的项链坠子不知何时被翻开，内侧刻着极小的 "CY" 字母 —— 那是顾宸煜英文名的缩写，也是他藏了十三年的，不敢说出口的秘密。
夜风掀起她的裙摆，童瑶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旧照，终于发现那个模糊的少年侧影，左眉尾有道浅疤。原来命运早己写下伏笔，只是她被背叛的过去，让她选择性遗忘了，那个曾用整个青春，等待她回头的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