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烟火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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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窥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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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重回烟火间
作者:
我想瘦五十斤
本章字数:
7276
更新时间:
2025-07-09

晨光熹微,筒子楼还在薄雾和沉梦中。但“陈家烟火”的铺子里,灯火早己通明,灶火舔舐锅底的声音、面团摔打的闷响、蒸笼上汽的嘶鸣,混合成一支充满生命力的序曲,唤醒沉睡的街巷。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酱香,霸道依旧。但今天,这霸道的香气中,还多了一股更加厚实、更加接地气的甜香——那是玉米面馒头蒸腾出的暖意,是杂粮在高温下释放出的、属于土地的芬芳。两种香气交织盘旋,如同实质般冲出铺门,比往日更加汹涌地席卷着清晨的街道。

铺子门口,那块鲜红的“杂粮馒头,粮票兑换”的木牌下,队伍排得比昨天更长,也更喧闹。不少人是闻讯特意赶来的,手里紧紧攥着花花绿绿的粮票,脸上带着期待和一丝捡到便宜的兴奋。

“老板!换三斤玉米票的馒头!”

“我有高粱票!也收吧?”

“给我换半斤细粮票的!要刚出锅的!”

兑换窗口前人头攒动。王婶忙得脚不沾地,收票、验票、数馒头、打包,动作比昨天麻利了许多,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干劲。小娟像个小守护神,紧紧守着那个装粮票的木匣子,把王婶收上来的粮票,按照陈默教的法子,粗粮、细粮、过期不久的分门别类放好,小脸绷得紧紧的,乌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钱箱和粮票匣的人。

陈建国一边帮忙维持秩序,一边大声吆喝着:“排队排队!都别急!馒头管够!粮票换馒头!过期不久品相好的也收!童叟无欺嘞!”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豪迈。

牛大力依旧像一尊沉默的门神,抱着粗壮的双臂,矗立在铺门一侧。他那木讷的脸庞和魁梧的身躯,就是最好的秩序维持者。偶尔有不守规矩想往前挤的,被他那深潭般的目光一扫,立刻讪讪地缩了回去。

铺子里,陈默守在灶台前。手腕翻飞,锅铲砸在滚烫的铁锅上,发出铿锵有力的“铛铛”声。汗水顺着他的额角、脖颈滚落,在蒸腾的热气中化作白雾。他烙饼的动作依旧精准迅猛,眼神沉静,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只有偶尔扫向兑换窗口那堆积如山的粮票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

这缕在票证枷锁中撕开裂缝、倔强燎原的烟火,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宣告着它的存在!

街对面,斜对角一家卖豆浆油条的小铺子,门板半掩着。油腻的案板后面,老板孙老五叼着半截烟卷,眯缝着眼,透过门板的缝隙,死死盯着“陈家烟火”门口那排成长龙、喧闹无比的人群。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妈的!邪了门了!”孙老五狠狠啐了一口,烟灰簌簌落下,“一个‘凶宅’开的小破店,卖个破饼,咋就火成这样了?还他娘的搞什么……粮票换馒头?”他越想越气,自己这祖传的豆浆油条铺子,开了十几年了,最近生意被挤兑得一天不如一天!

他旁边的婆娘,一个膀大腰圆、脸上横肉堆积的女人,也凑在门缝边看,嘴里啧啧有声:“啧啧,瞧瞧那人!跟赶集似的!那陈家小子……鬼点子真多!这粮票换馒头,听着就新鲜!怪不得人都往他那儿跑!”

“新鲜个屁!”孙老五烦躁地打断婆娘,“投机倒把!钻政策的空子!早晚被收拾!”话虽这么说,他看着对面那红火的景象,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一样难受,嫉妒的火焰烧得他坐立不安。

“当家的,要不……咱也学学?”婆娘试探着问,“咱也弄点杂粮馒头?咱家还有不少陈年的高粱面呢……”

“学?”孙老五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瞪了婆娘一眼,“学他陈瘸子(陈建国外号)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儿子?丢不丢人!再说,那杂粮馒头是那么好蒸的?掺多少面?火候咋把握?蒸出来跟石头蛋子似的谁要?”他嘴上强硬,心里却像被蚂蚁啃噬。看着对面王婶麻利地收票、递馒头,看着那木匣子里越堆越高的粮票,他知道,这“鬼点子”是真管用!

“那……那咱就这么干看着?”婆娘不甘心。

孙老五没说话,只是阴沉着脸,死死盯着对面。他的目光扫过忙碌的陈建国,扫过收钱的王婶,扫过门口煞神般的牛大力,最后,落在了灶台前那个瘦削却异常沉稳的少年身影上——陈默。

这小子……才多大?这心思……也太深了!

* * *

筒子楼三楼的窗户后,窗帘拉开一道缝隙。

刘三儿和他两个狐朋狗友,挤在窗户后面,同样死死盯着街对面的“陈家烟火”。看着那火爆的场面,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看着那堆积的粮票,刘三儿眼睛都红了!

“操!又让他成了!”刘三儿狠狠一拳砸在窗台上,震得玻璃嗡嗡响,“金牙彪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要收拾他吗?怎么还让他蹦跶得这么欢?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三哥,你看那粮票!堆得跟小山似的!”旁边一个混混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满是贪婪,“这得值多少钱啊!还有那流水……”

“钱!钱!钱!”刘三儿烦躁地低吼,“老子不知道值钱吗?问题是能拿到手吗?门口那傻大个是吃素的?还有那小子……”他指着陈默的身影,“就是个属刺猬的!碰不得!彪哥那边都吃了瘪!”

另一个混混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阴狠:“三哥,明的不行,咱来暗的?给他铺子里弄点‘料’?或者……半夜给他灶台泼桶泔水?恶心死他!”

“蠢货!”刘三儿瞪了他一眼,“金牙彪刚发了话,保他三个月!现在动手,不是打彪哥的脸?你想找死别拉上我!”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怨毒地盯着对面,“等着!我就不信他能一首这么顺!总有他倒霉的时候!到时候……”

他没说下去,但眼中的狠厉己经说明了一切。

粮站后面幽静的主任办公室。

孙主任端着印着“为人民服务”红字的搪瓷缸,慢悠悠地吹着浮沫,啜了一口浓茶。他面前站着粮站会计小刘,正低声汇报着。

“……主任,就这两天,‘陈家烟火’那边,光从咱们这儿兑换走的玉米面、高粱面,就快两百斤了!粗粮票收了一大堆!他们那杂粮馒头,听说卖疯了!门口排队排老长!”小刘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和难以置信,“陈建国今天上午又来了,说还要换!照这个势头下去,咱们库房里积压的那批陈年杂粮,搞不好真能清掉不少!”

孙主任放下搪瓷缸,手指在光亮的办公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不见底。

“嗯,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按政策给他们换。议价油的指标,也按时给。告诉陈建国,好好干,做出特色,服务好群众。”他顿了顿,像是无意间提起,“对了,他们那酱料……味道很特别啊。用的油……挺讲究吧?”

小刘愣了一下,没明白主任怎么突然关心起酱料用油了,连忙回道:“是……是挺香的。陈建国说是按他儿子的方子,用好油熬的,香料也足……”

“香料?”孙主任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扫了小刘一眼,“现在香料可不好弄,价钱也贵。他们……货源还稳定?”

小刘被主任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突,连忙摇头:“这……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们没在咱们这儿买香料。”

孙主任“哦”了一声,不再追问,挥挥手:“行了,你去忙吧。盯着点兑换的事,账目要清楚。”

“是!主任!”小刘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孙主任一人。他重新端起搪瓷缸,却没有喝,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条街对面蒸腾的烟火气。他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手指依旧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细微的笃笃声。

“酱料……香料……油……”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沈老板那边……应该会感兴趣吧?”

“陈家烟火”的铺子里,喧嚣渐渐平息。上午的高峰过去,兑换粮票的人流也稀疏下来。

王婶累得瘫坐在小凳子上,捶着酸痛的腰背,但看着面前木匣子里那堆积如山的粮票,还有旁边铝饭盒里叮当作响的毛票分币,脸上是巨大的满足和成就感。

小娟小心翼翼地合上粮票匣子的盖子,像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她的小手无意识地着匣子光滑的木面,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窗外街对面那家冷冷清清的豆浆油条铺子,小脸上带着一丝懵懂的疑惑。

陈建国在清点上午收的细粮票和钱,脸上是憨厚的笑容。

陈默没有休息。他走到后院。王婶蒸完最后一笼杂粮馒头,正掀开笼盖。金黄色的玉米馒头、深褐色的高粱馒头、还有新尝试的掺了豆面、带着淡淡豆香的馒头,在蒸腾的白汽中散发出混合而的粮食芬芳。小娟跑过来,拿起一个温热的玉米馒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神又变得有些恍惚。

“像太阳晒过的被子……”她喃喃自语,声音很轻。

陈默拿起一个高粱馒头,掰开。深色的馒头瓤里,麦香混合着高粱特有的微涩和嚼劲。他慢慢咀嚼着,目光却越过蒸腾的热气,投向铺子外面。

斜对面,孙老五豆浆铺半掩的门板缝隙里,那道窥视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

筒子楼三楼窗户后,刘三儿那帮人怨毒的视线,如同潜伏的毒蛇。

粮站幽静的办公室里,孙主任那高深莫测的敲击声,仿佛敲在看不见的棋盘上。

这刚刚烧旺的灶火,这用粮票撕开的生机,如同黑夜旷野中唯一的光源,吸引着形形色色的目光——贪婪的、嫉妒的、算计的、好奇的……

它们像无形的蛛网,从西面八方悄然围拢过来,试图窥探这灶火的秘密,掂量这烟火的分量,甚至……扑灭这碍眼的光亮。

陈默咽下口中扎实的馒头,那粗粝的口感仿佛在提醒他现实的坚硬。他眼神沉静,如同深潭,映照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也映照着窗外那些窥视的阴影。

烟火燎原。

窥伺如影。

这平静红火的表象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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