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律诗·雪岭夜宿
雪岭追豹日影斜,深山无处觅人家。
刀劈松枝燃篝火,枪挑野味烤流霞。
貂裘铺就三更榻,虎啸惊飞半夜鸦。
且待明朝寻兽迹,一枪结果那冤家。
日头偏西时,金钱豹的脚印消失在老鸹沟的乱石滩里。曹正军蹲在一块青石上,指尖捻着石缝里残留的几根金毛,抬头望了望天色。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远处的山脊线己经模糊不清。
"回不去了。"他拍拍手上的雪沫,"今晚得在这儿过夜。"
王二柱一听就急了:"哥,咱啥都没带啊!"他跺了跺冻僵的脚,"这鬼地方半夜能到零下三十度!"
周晓白没说话,正用猎刀削着一根桦木棍。姑娘的手法很特别,刀刃斜着往下走,木屑雪花似的飘落,转眼就削出个尖头。
曹正军解下绑腿的麻绳:"二柱,去砍些松枝来。要带油脂的老枝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晓白,把这熊油抹在桦木棍上。"
王二柱抡起开山刀,不一会儿就拖回来一捆松枝。曹正军选了三棵呈品字形分布的红松,在中间清出块空地。他用侵刀挖了个浅坑,坑底铺上桦树皮,再把抹了熊油的木棍插在中央。
"看好了。"他擦着火石,火星落在涂油的木棍上,"轰"地腾起团蓝火苗。松枝很快被引燃,油脂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脆。
周晓白变戏法似的从医药箱里掏出几个土豆,埋进火堆边缘的热灰里。王二柱则解下腰间的水壶,里头竟然装着奶奶给的腌酸菜。
"进山不带干粮?"曹正军笑着摇头,突然端起五六半,"砰"的一枪。三十步外的树梢上,一只的松鸡应声而落。
剥洗松鸡时,曹正军特意留下几根尾羽。他用猎刀削尖树枝,把松鸡串起来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进火堆,激起阵阵香气。
"哥,你咋啥都会?"王二柱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
曹正军用刀尖拨弄火堆:"侦察兵教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赶紧岔开话题,"晓白,把医药箱里的纱布拿来。"
姑娘不明就里,还是递过纱布卷。曹正军把纱布缠在松枝上,蘸满熊油后做成三支简易火把。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
"守夜用。"他把火把分给两人,"轮流睡,一个时辰换一次班。"
夜幕完全降临时,雪又下了起来。曹正军用松枝搭了个简易窝棚,顶上盖着榛柴棵子。周晓白把医药箱里的纱布全铺在地上,再垫上三人脱下的羊皮袄,竟也凑合出个能躺的地方。
"你俩先睡。"曹正军给火堆添了根松明子,"我守第一班。"
王二柱倒头就睡,鼾声震得树梢的雪簌簌往下掉。周晓白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轻声道:"正军哥,你听......"
远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曹正军轻轻拉开枪栓,示意周晓白别动。黑暗中,两点绿莹莹的光忽明忽暗,在三十步外的灌木丛里游移。
"猞猁。"曹正军压低声音,"别怕,它不敢过来。"
果然,那绿光徘徊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周晓白长舒一口气,却发现曹正军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比猞猁还亮。
"睡吧。"他往火堆里扔了把松针,烟气顿时浓烈起来,"我守着。"
后半夜换班时,周晓白死活不肯叫醒王二柱。曹正军拗不过,只好和她并肩坐在火堆旁。姑娘的发梢沾着雪粒,在火光中像撒了把碎银。
"冷吗?"曹正军突然问。
周晓白摇摇头,却打了个寒颤。曹正军解下绑腿的布带,三两下编成个简易围脖给她戴上。指尖不小心碰到姑娘的脖颈,凉得像冰。
"我娘教的。"他笨拙地解释,"用乌拉草编更暖和......"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声凄厉的嚎叫。不是猞猁,不是狼,而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介于猫叫与婴啼之间的声音。
周晓白一把抓住曹正军的胳膊:"是它!"
"嗯。"曹正军轻轻握住姑娘发抖的手,"金线豹在划地盘。"他侧耳听了会儿,"在北边山坳里,离这儿至少二里地。"
火堆渐渐暗下去,王二柱的鼾声也停了。山林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连雪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周晓白的脑袋不知不觉靠在了曹正军肩上,呼吸均匀得像只小猫。
曹正军轻轻拨弄火堆,忽然想起前世在长白山潜伏的经历。那时他怀里抱着85狙,身上盖着伪装网,也是这般万籁俱寂的雪夜......
"正军哥......"周晓白梦呓般呢喃,"土豆该熟了吧......"
曹正军哑然失笑,轻轻把她的头挪到医药箱上垫着。火堆里埋着的土豆己经烤得焦香,他掏出两个放在一旁晾着,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松枝。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王二柱被尿憋醒了。他揉着眼钻出窝棚,差点踩到守夜的曹正军。
"哥!你咋没叫我......"
"嘘。"曹正军指向不远处的雪地,"看。"
新鲜的豹子脚印绕着营地转了大半圈,最近处离火堆只有十步远。脚印比昨天的更大更深,后爪蹬地的痕迹异常清晰——这畜生昨晚分明是准备偷袭的!
"好家伙!"王二柱倒吸凉气,"得亏生了火......"
周晓白醒来时,热腾腾的烤土豆己经剥好了皮。三人就着酸菜吃完,曹正军突然从灰堆里扒拉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是昨晚烧硬的泥团,砸开后里面竟是只叫花鸡!
"昨儿逮松鸡时发现的野鸡窝。"他掰下只鸡腿给周晓白,"用黄泥裹着闷了一宿,骨头都酥了。"
收拾营地时,曹正军特意留了几块带肉的鸡骨头,摆在豹子脚印最密集的地方。他从怀里掏出爷爷给的豹油,往旁边的树干上抹了黄豆大的一滴。
"走吧。"他背上五六半,眼神锐利如刀,"今天该和这畜生算总账了。"
朝阳跃上山巅时,三人己经沿着豹子脚印追出三里地。雪地上的痕迹越来越新鲜,有处甚至能看到爪尖带起的雪粒还没完全凝固。
曹正军突然蹲下身,从雪里捡起半片带血的羽毛——是昨天他特意留下的松鸡尾羽!
"它回来过。"他嘴角勾起冷笑,"还吃了我们留的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