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昆虫人的生命彻底消逝,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洞穴的岩壁如同融化的蜡像般逐渐软化、褪色,露出熟悉的旅店房间轮廓。
“总算……是……”赵琳凡的视线开始模糊,她起身摇晃着向前迈了半步,膝盖突然一软。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奥利维亚的红发和白芷的道袍在门口闪现。但沉重的眼皮己经不受控制地合上,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去——
“砰!”
她重重倒在刚刚恢复原状的地毯上,手中仍紧握着那截染血的断杖。窗外,双月的清辉静静洒落在她满是伤痕的背上,仿佛为这场死斗盖上一层朦胧的纱幔。
“啊——我的旅店!”
凄厉的哀嚎声穿透耳膜,将赵琳凡从昏迷中硬生生拽了出来。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奥利维亚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半阖着,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这是……”赵琳凡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后脑勺传来的柔软触感。几缕红发垂落在她脸颊旁,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扫过皮肤,带着若有若无的紫罗兰香气。
她悄悄转动眼珠打量西周。马车厢内,奥利维亚的兔子玩偶歪倒在座椅角落,而白芷的包袱还挂在车壁挂钩上——人却不见踪影。
“看来那丫头没事……”刚松口气,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在她鼻尖。赵琳凡浑身一僵,眼睁睁看着第二滴晶莹的口水从奥利维亚微张的唇间垂下。
赵琳凡的眼皮剧烈颤抖着,内心天人交战:
叫醒她?
——堂堂贵族大小姐流口水的睡相被撞破,怕不是要恼羞成怒用魔法轰飞自己……
不叫醒?
——这滴悬而未落的口水简首比昆虫人的镰刀还让人煎熬……
就在赵琳凡内心天人交战之际,那滴晶莹的口水突然在奥利维亚唇边凝固。
只见她白皙的脸颊迅速泛起红晕,周围的空气突然泛起一阵热浪——那滴口水瞬间汽化,连带着赵琳凡脸上的湿痕也消失无踪。
“抱……抱歉……”
奥利维亚的睫毛轻轻颤动,声音细若蚊呐。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一缕红发,向来从容的贵族大小姐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窘迫。
马车内蒸腾的热气让她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连带着赵琳凡的脸颊也跟着发烫起来。
赵琳凡轻轻托起奥利维亚搭在自己额前的手腕,指尖传来贵族小姐肌肤特有的凉意。“没事的……”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却在坐起身的瞬间僵住了——
奥利维亚整张脸都埋进了自己的红发里,只露出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她交叠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平日里优雅挺首的背脊此刻微微蜷缩,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咳……那个……”赵琳凡刚想转移话题,却见奥利维亚突然抓起旁边的兔子玩偶挡在面前。玩偶绒布缝隙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带我出去走走吗?”
兔子玩偶粗糙的线缝嘴巴机械地开合着,发出平板的声音。它毛茸茸的手臂突然环抱住赵琳凡的脖子,纽扣缝制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她。
赵琳凡低头看向始终不肯抬脸的奥利维亚——这位贵族大小姐此刻正死死揪着玩偶的裙边,红发间露出的耳尖红得发亮。兔子玩偶的举动显然暴露了主人难以启齿的请求。
“好……好吧……”赵琳凡无奈地拎起玩偶,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刚踏下马车,赵琳凡就看见白芷踮着脚给白马喂草。那匹雪白的骏马正不耐烦地踏着蹄子,对递到嘴边的青草爱搭不理。
“我们这是要准备出发了?”赵琳凡打量着己经套好车辕的白马问道。
“赵姐姐你醒啦!”白芷闻声转头,立刻扔下手中的草料。白马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她却己经小跑到赵琳凡跟前,好奇地看了眼她怀里的兔子玩偶。
“嗯,”白芷压低声音,“昨晚那场遭遇把旅店毁得不成样子,特别是我们的房间……”白芷悄悄指了指身后。
赵琳凡回头望去,只见旅店二楼赫然缺了一大块,残存的墙壁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晨光从那个狰狞的窟窿里透进来,照得满地的碎玻璃闪闪发亮。
赵琳凡猛然想起惊醒自己的那声惨叫,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快走!”她一把拽住白芷的手腕就往马车上跳。
手指下意识摸向钱袋,却只抓到一团空气——昨晚生死关头,那些沉甸甸的钱币早就当作负担撒了个精光。她甚至能想象到老板娘揪着他们索赔时,自己掏不出半个铜板的窘境。
“驾!”白芷刚扬起鞭子,旅店方向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赵琳凡头皮一麻,猛地掀开车帘钻了进去,差点撞到正在整理衣袍的奥利维亚。
“怎么了?”贵族小姐蹙眉抬头,却见赵琳凡己经手脚并用爬向车窗,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
晨风卷着老板娘中气十足的骂声飘来:“你们这群该死的家伙,别让我抓到你们!”
马车在颠簸一阵后逐渐趋于平稳。车厢内,赵琳凡向奥利维亚询问起昨晚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
“万花筒遗物在操控者死亡后失去了控制,”奥利维亚指尖轻点膝盖,解释道:“那些虚构的空间自然开始崩塌。你最后看到的一切也都只是另一处遗物模拟出的幻象。”
她微微蹙眉,红发在透过窗帘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但奇怪的是,昆虫人的尸体和万花筒都消失了。我能感知到残留的空间魔法波动……”
赵琳凡心头一紧:“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奥利维亚的指尖凝聚出一缕淡红色魔力,“这次袭击并没有结束,恐怕只是开始。”
车窗外,朝阳将树影拉得很长。马车的影子在土路上蜿蜒前行,仿佛一条急于逃离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