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禾捏着电报的手首哆嗦，纸质粗糙硌得慌。
传达室老张头递过老花镜：“看清楚，别是寄错了。”
她戴上眼镜，一行字刺得眼睛生疼。
“母病重，速归，舅字。”
五个字像冰锥，扎得她心口发紧。
转身往家跑，差点撞翻收废品的三轮车。
“苏同志，慢着点！”
她头也不回，脑子里全是原主母亲的样子。
那个总把糖偷偷塞给她的妇人，怎么会突然病重？
刚冲进院子，就见陆怀山站在门口。
“脸怎么白成这样？”他伸手摸她额头。
苏青禾把电报拍给他，声音发颤：“我妈病了，舅舅让我回去。”
陆怀山快速扫完电报，眉头拧成疙瘩。
“你舅舅王建军？”
“嗯。”苏青禾咬着唇，“原主记忆里，他总惦记我妈那点抚恤金。”
陆怀山把电报折起来放进口袋。
“收拾东西，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用训练？”
“我请了探亲假。”他转身往屋里走，“部队有车去县城，正好赶上下午那班。”
苏青禾愣住，看着他利落收拾行李的背影。
鼻尖突然一酸，眼眶热了。
“陆怀山，你……”
“再哭就赶不上车了。”他扔过来条手帕，“把眼泪擦干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陆念禾抱着小书包跑出来。
“妈妈，念念也去看外婆。”
苏青禾蹲下来抱他，声音软了：“路上会很累。”
“念念不怕！”小家伙拍拍胸脯，“可以保护妈妈。”
陆怀山拎着两个行李包出来，看她们娘俩抱在一起。
“再磨蹭真赶不上了。”
却悄悄放慢了脚步。
到了县城汽车站，离发车还有半小时。
陆怀山去买了三个茶叶蛋，塞给苏青禾一个。
“垫垫肚子，路上不一定有吃的。”
苏青禾刚剥好蛋壳，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王建军正蹲在墙角抽烟，看见她们眼睛一亮。
“青禾！可算等着你了！”他跑过来，手首往行李包上瞟。
苏青禾往陆怀山身后躲了躲。
“我妈到底啥病？”
“唉，老毛病犯了，咳得首吐血……”王建军抹着眼睛，余光却瞟着陆怀山的军装。
陆怀山往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王同志，我们买了三点的票。”
王建军搓着手笑：“正好，我也买了这班车，路上有个照应。”
苏青禾心里咯噔一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悄悄拽了拽陆怀山的衣角，递了个眼色。
陆怀山不动声色，把念念抱起来。
“上车吧，别误了点。”
汽车摇摇晃晃驶离县城，苏青禾靠窗坐着，心里七上八下。
陆怀山把念念放在腿上，小家伙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刚才看行李的眼神不对。”他低声说。
“我也觉得。”苏青禾攥紧拳头，“原主说，我妈最不待见这个弟弟。”
王建军在后排打盹，呼噜声震天响。
苏青禾瞥了眼，他鞋底沾着新鲜的泥土，不像刚从医院出来的样子。
“陆怀山，我妈会不会……”
“别胡思乱想。”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到了就知道了。”
车到站时天己经黑了，王建军自告奋勇带路。
“跟我走，近道快。”
苏青禾看着黑漆漆的小巷，总觉得不对劲。
“还是走大路吧，亮堂。”
“大路易绕远，你妈还等着呢。”王建军不由分说往巷子里钻。
陆怀山突然停住脚。
“王同志，你家是不是住在东大街？”
王建军脚步一顿，回头干笑：“是啊，这近道……”
“东大街在东边，你往西边拐。”陆怀山声音冷了，“想带我们去哪？”
王建军脸色瞬间白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我记错方向了……”
苏青禾突然反应过来，抄起地上的扁担。
“我妈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撒谎！”
扁担带着风声挥过去，王建军吓得抱头蹲地上。
“别打！我说！”他哭丧着脸，“你妈没病，是我想让你回来，把那台缝纫机给我……”
苏青禾气得手发抖，扁担差点砸下去。
陆怀山按住她的手，眼神冷得像冰。
“缝纫机是部队发的军属慰问品，你也敢惦记？”
王建军抬头看见他肩章，腿一软跪地上了。
“陆团长，我一时糊涂……”
“现在带我们去看我妈。”苏青禾咬着牙，“要是我妈少根头发，我饶不了你！”
王建军哆哆嗦嗦带路，绕了三条街才到地方。
低矮的土坯房里，昏黄的油灯下，妇人正纳着鞋底。
“妈！”苏青禾冲进去。
妇人抬头，看见她愣住了。
“青禾？你咋回来了？”
苏青禾抱住她，眼泪掉下来：“不是说您病重吗？”
“谁说的？”妇人拍着她的背，“我好着呢。”
转头瞪向门口的王建军，“是不是你搞的鬼！”
王建军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陆怀山抱着念念走进来，把电报递过去。
“他发的电报。”
妇人看完，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扫帚就打。
“你个没良心的！我白养你了！”
王建军抱着头跑出去，嘴里喊着：“姐，我再也不敢了……”
妇人放下扫帚，抹着眼泪拉苏青禾坐下。
“让你受委屈了，这浑小子……”
“妈，没事。”苏青禾给她擦眼泪，“我带您去部队住几天。”
妇人刚要说话，突然盯着陆怀山看。
“这位是……”
“妈，这是我爱人陆怀山。”苏青禾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念念。”
陆怀山立正站好，敬了个标准军礼。
“妈，您好。”
陆念禾也跟着敬礼，小手歪歪扭扭。
“外婆好！”
妇人笑得眼睛眯成缝，拉着陆怀山的手不放。
“好，好，快坐。”
转身进里屋，摸出个红布包。
“这是我给你留的鸡蛋，快拿去煮了。”
苏青禾看着陆怀山被塞了满怀的鸡蛋，突然笑了。
这趟没白来，至少看清了某些人的嘴脸。
夜里挤在土炕上，苏青禾被冻得往陆怀山身边凑。
“这炕比咱家床冷多了。”
陆怀山把她往怀里裹了裹，声音带着笑意。
“那明晚让你暖和点。”
苏青禾反应过来，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正经点，我妈在隔壁呢！”
黑暗中，男人的低笑声震得胸腔发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