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的阳光刺得我眯起眼,脑子里还回荡着昨晚那个模糊的念头——那位“战损公主”,到底什么时候送上门来?
然而还没等我继续深想,工作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伴随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和清脆的笑声。
“苏白苏白,你在发什么呆呢?”是林昭昭,今天早上刚加上我的绿泡泡,说是为了表达歉意要亲自来找我道歉,我便把工作室地址告诉了他。
她抱着一件刚拆封的角色扮演服,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工作台上的每一件作品,“哇,这个战损风的机甲模型也太帅了吧!”看这样子属实不像是道歉来的,倒像是偷师来的。
我低头看着手中正在做旧化的肩甲,嘴角微微扬起。也许,这场戏,可以从这里开始。
我头都没抬,继续用小号笔刷点缀着不存在的弹痕,“因为你上次扮演的那个精灵公主,活像刚被恶龙踹下床,哦不,是刚被王子从城堡踹出来。”
“你!”她气得脸颊鼓鼓,像只仓鼠。
但我眼角余光瞥见,她趁我不注意,手机镜头飞快地对着我的调色盘和几瓶秘制旧化液咔嚓了几下。
呵,小样儿,偷师都偷得这么明目张胆。
林昭昭还没走利索,一位名叫陆糖糖的记者就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顶着“独家专访”的名义,手里的微型摄像机几乎怼到我鼻子上。
她像个永动机,问题一个接一个:“苏白大大,你觉得手办的灵魂是什么?”“你为什么总穿着这件花衬衫啊?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我正给一个客户定制的古风手办雕琢眉眼,手上功夫不敢停,“灵魂是角色的心跳感,得让人觉得它下一秒就能活过来。至于衬衫嘛……”我瞥了眼身上洗得发白的夏威夷风花衬衫,“它让我觉得自己还没彻底变成工作室老油条,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少年意气。”
陆糖糖奋笔疾书,哦不,是奋力录像,嘴里还念念有词。
大概是说得口干舌燥,她顺手拿起我桌边一杯看起来像柠檬水的液体就猛灌一口。
下一秒,她整张脸皱成了苦瓜,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都飙出来了,满脸通红,“咳咳咳……这,这什么柠檬茶……又酸又冲……咳……像,像极了爱情的滋味!”
我眼皮一跳,那是模型用的防水哑光喷雾,我临时倒在杯子里准备给成品定型的!
这姑娘为了采访也是拼了,我又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送走视死如归的陆糖糖,门口又探进来一个怯生生的脑袋。
是顾星眠,那个投稿屡战屡败但依旧热情不减的同人画手,算是一个我的合作伙伴吧。
她怀里抱着一沓厚厚的画稿,手指都把纸张边缘捏出了褶皱,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苏……苏白老师,听说……您之前帮我改过分镜?”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她投稿到我们合作的平台,编辑让我帮忙看看。
我找出她那几张被毙掉的稿子,点出几个视角重复、构图混乱的老问题,顺手拿起桌上的马克笔,在页边空白处刷刷几笔,勾勒了个简版的修正方案。
顾星眠凑过来看,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像被点亮的星辰:“哇!原来可以这样!苏白老师,您……您可以教我吗?”
这姑娘的眼神太亮,像只看到了肉骨头的小狗,我竟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
正头大怎么应付这三位风格迥异的“访客”,老周叼着他那标志性的海柳烟斗,慢悠悠地晃了进来,塞给我一本封面都快包浆的破旧小册子,神神秘秘地说:“小子,这是我年轻时候压箱底的宝贝,《如何哄女生以及应对一切疑难杂症》,精华版。记住,对付她们,不要讲道理,要讲故事,要共情!”
我哭笑不得地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竟然还真有一章叫“用一个Q版画像瞬间化解尴尬与怒火”。
这老不正经的。
傍晚时分,工作室终于消停下来。
我锁上门,发现那三个“麻烦精”竟然都没走远,像是约好了一样,在我工作室楼下的小路上磨蹭。
林昭昭走在最外侧,时不时回头瞟我一眼,又迅速转回去,假装看风景。
陆糖糖则敬业地举着录音笔,还在追问我关于创作理念的问题,什么灵感枯竭怎么办,遇到瓶颈期怎么调整。
顾星眠则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低着头,借着路灯的光仔细翻阅我给她修改过的那几页分镜。
路灯将我们西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地面上交错、重叠。
谁也没刻意说话,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像是刚出炉的面包,带着点温吞的暖意。
我看着她们三个高矮不一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原来被人这样“围堵”,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事。
至少,比一个人对着冰冷的手办和颜料瓶有趣多了。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几乎要让我产生“岁月静好”的错觉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掏出来一看,是工作室助理小李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我刚缓和下来的眉头瞬间拧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