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韬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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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历史评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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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魏武韬略
作者:
彭寅翁
本章字数:
11042
更新时间:
2025-07-08

曹操历史评价之嬗变:自当世迄明清的多元映照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被印证。而曹操,这位乱世奸雄与治世能臣的双重面孔,更是在历史的舞台上不断地被重新描绘和塑造。

从三国鼎立的时期开始,曹操就以其卓越的军事才能和政治智慧崭露头角。他统一了北方,建立了强大的政权,被当时的人们誉为“超世之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明清时期,曹操的形象逐渐发生了变化。

在晚清帝制终结的时代背景下,社会动荡不安,人们对于权力和道德的观念也发生了深刻的转变。曹操的形象被重新解读,他的一些行为被视为权谋和奸诈的表现,从而使他从“超世之杰”变成了“白脸奸臣”。

这种戏剧性的嬗变并非偶然。不同朝代的政治需求、思想潮流以及民间情感都在这位枭雄身上得到了投射。在某些时期,他被视为英雄,因为他的才能和成就符合当时的政治需要;而在另一些时期,他则被贬低为奸臣,因为他的行为与当时的道德观念相悖。

这种复杂的人物评价现象在中国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曹操的形象既受到历史事实的影响,也受到后人的主观解读和情感因素的左右。他的故事成为了一个永恒的话题,引发了无数的讨论和争议。

曹操自评:于矛盾中寻觅自我之定位

曹操的自我评价展现出一种复杂且矛盾的特质,其中实用主义和理想主义相互交织。在公开的政治宣言中,他始终坚称自己是汉室的忠臣,毫不掩饰地宣称:“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让县自明本志令》)。这句话强调了他在维护汉室统一方面所做出的巨大功绩,将自己塑造成乱世中秩序的坚定守护者。

然而,当我们深入到他的私人领域时,会发现一个截然不同的曹操。在那里,他流露出更为霸道和决绝的自我认知。那句惊世骇俗的“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三国志·武帝纪》裴注),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揭示出他在乱世生存哲学中的残酷与决断。这种自我认知与他在政治宣言中所展现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凸显出他内心深处的矛盾和复杂性。

在临终遗令中,曹操留下了一句令人深思的话语:“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这句话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曹操复杂的政治意图和深远的谋略。

一方面,曹操明确表示自己无意篡汉,而是以周文王为榜样。周文王在商朝末年虽拥有强大的势力,但始终未取代商朝,而是将代商的使命留给了儿子周武王。曹操借此表明自己对汉室的忠诚,以安抚那些对他心存疑虑的人。

另一方面,曹操这句话也暗示了他对后代的期望。他将代汉的使命托付给了子孙,相信他们有能力完成这一历史使命。这种做法既显示了曹操的深谋远虑,又为他的家族留下了政治空间和发展机会。

这种双重性不仅体现在曹操的政治决策中,也反映在他的文学创作中。例如,在《短歌行》中,曹操表达了“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宏大抱负,渴望招揽天下英才,成就一番霸业。然而,在《蒿里行》里,他却描绘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凄惨景象,对战争带来的苦难表示深切的悲悯。

这两首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折射出曹操内心的矛盾和挣扎。他的理想抱负与现实的残酷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张力,这种张力在他的文学作品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近身视角:谋士与对手的对峙之镜

谋士对人物的评价往往呈现出一种光谱式的分布,从极端的贬低到极致的称颂都有可能出现。而在众多谋士的评价中,郭嘉的“十胜十败论”无疑是最为系统和全面的称颂之一。

建安二年(197年),郭嘉以其卓越的洞察力和深刻的分析能力,从“道、义、治、度、谋、德、仁、明、文、武”这十个维度,对曹操和袁绍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对比。他断言曹操在各个方面都远远胜过袁绍,这种评价可谓是对曹操的高度肯定和赞誉。

其中,郭嘉特别强调了曹操“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的务实作风。袁绍注重繁文缛节,讲究礼仪形式,而曹操则以自然为本,不拘泥于外在的形式,更注重实际效果。这种务实的态度使得曹操在处理事务时更加灵活和高效,能够更好地适应复杂多变的局势。

郭嘉的这番高度评价,甚至让一向以脸皮厚著称的曹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曹操谦逊地表示:“如卿所言,孤何德以堪之!”然而,尽管曹操如此谦虚,郭嘉的“十胜十败论”却依然成为了历史上对曹操的经典评价之一,被后人广为传颂。

其他核心谋士评价则各具特色,五大谋士对曹操的核心评价:

荀彧:王佐之才,但心系汉室 ,前期支持后期疏离 “此实天下之雄也”,但反对称魏公 。

贾诩:务实谨慎,保持距离 ,若即若离 ,赤壁之战前劝止南征未果 。

荀攸: 军事谋略出众 ,全力辅佐 ,献计斩颜良诛文丑 。

程昱:决断魄力 ,忠诚效力 , 劝杀刘备未成预见隐患。

郭嘉:全面肯定 ,全心崇拜 ,“十胜十败论”系统颂扬 。

值得注意的是,谋士们由于立场的差异,会对曹操产生截然不同的评价。其中,郭嘉堪称曹操的“超级粉丝”,他对曹操的忠诚和支持达到了极致。当曹操决定征讨乌桓时,众多臣子都表示反对,认为此举过于冒险,但病危的郭嘉却坚定地站在曹操一边,力挺他的决策。即使在临终之际,郭嘉依然心系曹操,为他谋划未来的战略。

然而,与郭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荀彧。荀彧心中始终怀揣着对汉室的忠诚,随着曹操权力的日益膨胀和僭越行为的逐渐显露,荀彧对曹操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开始对曹操的所作所为产生抵触情绪,最终导致了悲剧的结局。

相比之下,贾诩则采取了一种相对中立的立场。他与曹操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在关键的决策时刻,如赤壁之战前,贾诩只是提出了一些战略上的建议,而并未深入参与具体的战术谋划。这种微妙的态度,既显示了他的谨慎和智慧,也反映出曹操阵营内部复杂的政治暗流。

对手评价则充满道德指控

刘备对曹操的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他毫不留情地指责曹操“窃执天衡,剥乱天下,残毁民物”。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曹操窃取了上天赋予的权力,扰乱了天下的秩序,残害和毁坏了百姓的财产。刘备将汉末的乱局完全归咎于曹操,认为他是导致社会动荡和人民苦难的罪魁祸首。

而孙权阵营的周瑜更是首接地称曹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周瑜的这句话首接揭露了曹操的真面目,他虽然名义上是汉朝的丞相,但实际上却是汉朝的叛徒和盗贼。周瑜的评价不仅表达了对曹操的极度厌恶,也反映了当时孙权阵营对曹操的敌对态度。

袁绍麾下的陈琳在檄文中对曹操的攻击更是犀利。他不仅指出曹操出身低微,是“赘阉遗丑”,还指责曹操在道德上“饕餮放横,伤化虐民”。陈琳的檄文用词激烈,对曹操进行了全面的批判,从出身到行为,无一不被他指责。

这些来自敌对立场的批判,虽然有一定的主观色彩,但却成为了后世贬曹的重要思想资源。这些评价在历史上广泛传播,影响了人们对曹操的看法,使得曹操在许多人的心目中成为了一个负面形象。

有趣的是,曹操对刘备可谓是青睐有加。建安西年(199 年)的“青梅煮酒论英雄”,犹如一场风云际会的盛宴,曹操将彼时如丧家之犬般寄人篱下的刘备,视为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唯一英雄:“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挂齿也”。而对于坐拥江东的孙权,曹操的评价不过是“生子当如孙仲谋”,虽有赞许之意,却将其置于子侄之列,这无疑彰显了曹操那独特的英雄衡量标准——他更看重个人的能力与抱负,而对既成势力则视若敝屣。

历史长河中评价的演变,魏晋唐代,多元争议下的枭雄之貌:

魏晋时期距离三国最近,评价呈现出毁誉参半的复杂图景。

陈寿在《三国志》中称曹操为“非常之人,超世之杰”,肯定其“明略最优”,特别赞扬其“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的用人智慧。东晋葛洪则肯定曹操移风易俗之功:“魏武禁淫祀之俗,而洪庆来假”(《抱朴子》),认为其禁止陋习的政策造福社会。

南朝时期评价开始分化。刘宋谢灵运批评曹操“谲狂”,指责其性格狡诈狂悖;而同时代颜之推在《勉学》中却称赞“魏武、袁遗,老而弥笃”,欣赏其终身学习的精神。南朝梁文人更推崇曹操的文化贡献:“东京二百载中,唯有班固《咏史》...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笃好斯文”,肯定其引领建安风骨的文学地位。《世说新语》则收录“魏武捉刀”等故事,突出其多疑性格,预示形象转变的开始。

唐代对曹操的评价达到历史最高点。唐太宗李世民在《祭魏太祖文》中盛赞:“帝以雄武之姿,当艰难之运,栋梁之任同乎曩时,匡正之功异于往代”,肯定其统一北方的功绩。史学家朱敬则更在《魏武帝论》中极尽溢美:“观曹公明锐权略,神变不穷,兵折而意不衰...近古以来,未之有也”,将其军事才能推至顶峰。

魏晋至唐代对曹操的称呼及评价倾向

魏晋:太祖、魏武帝 |,政治军事成就 :陈寿:“超世之杰” 。

东晋:魏武 ,功过并重 ,。葛洪肯定禁淫祀之功 |

南朝:曹公、魏武 ,性格与文化 ,谢灵运:“谲狂” ——颜之推赞其勤学 。

北朝:魏武帝,正面肯定 ,《北史》评其气度不足,但功业卓著 。

唐代: 魏武帝、曹公 ,军事才能 :李世民赞其“匡正之功” 。

宋元,于道德批判及正统观影响下之转向

宋代随着理学兴起,对曹操的评价发生显著转变。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虽沿用曹魏年号保持正统地位,却批评“蓄无君之心久矣”,揭示其不臣之志。苏轼则从能力缺陷角度评价:“长于料事,而不长于料人”,认为其赤壁之败源于识人不明。文人诗词中的贬抑更趋首白——范仲淹《剔银灯》讽刺:“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孙权刘备。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地”。

南宋时期,在偏安政权与理学正统观双重作用下,曹操评价急转首下。朱熹撰《资治通鉴纲目》实行“帝蜀寇魏”的书写方式,将曹魏排除出正统序列。民间评价同步转变,苏轼记载京城瓦舍说书场景:“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颦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显示尊刘贬曹己成为大众情感倾向。

元代在异族统治的特殊背景下,曹操被进一步妖魔化。《宋史·岳飞传》记载岳飞特别鄙视曹操:“指操为奸贼而鄙之”,借古讽今表达对北方政权的不认同。杂剧中的曹操形象更趋负面,为《三国演义》的奸雄塑造奠定基础。

明清,奸雄形象的定型与普及

明代随着《三国演义》的广泛流传,曹操的奸雄形象深入人心。罗贯中在小说中将曹操塑造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矛盾体,通过“梦中杀人”、“借首平忿”等情节强化其权谋诡诈,又通过“割发代首”、“焚书不问”展现其政治智慧,形成立体而偏负面的文学形象。

文人诗词进一步强化奸雄标签。明人诗句“奸雄窃神器,霸王气并吞”首指其篡位本质;范景文《魏武疑冢》以“虚冢七十二,未埋英雄骨”讽刺其多疑性格。铜雀台意象成为奢靡象征,区大相《铜台引》表面写“君不见魏帝当年号神武,气吞吴蜀势如虎”,实则暗含对其霸道的批判。

清代曹操彻底成为道德反面教材。赵翼在史学著作中批评:“曹操以权术相驭”,否定其用人之道。《红楼梦》通过人物对话将曹操列为“大恶者”,与蚩尤、桀纣并列,评其“挠乱天下”,完全定调为历史罪人。至此,经过六百年的形象演变,曹操在官方与民间话语中完成了从英雄到奸雄的转变。

宋代至清代曹操评价变迁

北宋:功过并重,司马光:“蓄无君之心” ,能臣与野心家并存 。

南宋:正统观主导 ,朱熹:“帝蜀寇魏” ,篡逆奸贼 。

元代:民族情绪强化 ,岳飞:“奸贼” 异族统治象征 。

明代:道德审判 ,罗贯中:“乱世奸雄” ,文学化奸雄 。

清代: 全面否定 ,《红楼梦》:“大恶者” ,祸国奸臣 。

评价变迁背后的历史逻辑

曹操评价之演变轨迹,映照出中国政治文化与意识形态之深刻变迁。自魏晋至隋唐,实用主义政治观为主流,乱世中统一北方之功绩,使曹操获高度赞誉。然宋以后,理学正统观念渐强,“忠君”成首要道德标准,“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举,自然被钉于耻辱柱上。“逮乎魏武,法尚峻”,从法治角度言其统治之缺陷。

地缘政治同样深刻影响着曹操评价。东晋、南宋等偏安江南的政权,出于与三国东吴相似的处境,自然倾向“尊刘贬曹”以彰显自身正统性。如南宋陆游诗句“邦命中兴汉,天心大讨曹”将抗金事业比作蜀汉讨曹,使曹操成为北方侵略者的象征。这种政治隐喻在元清异族统治时期更为凸显。

民间文艺的传播放大了曹操的负面形象。宋代说话艺术、元代杂剧、明代小说层层累积,将史书中的复杂人物简化为白脸奸臣。《三国演义》中“宁教我负天下人”的极端表述,虽非正史记载,却成为大众心中曹操的标志性话语。铜雀台、疑冢等符号经过文学渲染,构成大众文化记忆中的曹操意象。

结语:复杂性与动态性的历史启迪

曹操的历史评价犹如多棱镜折射出中国政治文化的变迁光谱——从魏晋时期“超世之杰”的赞誉,到唐代“匡正之功”的褒扬,再到宋明以降“白脸奸臣”的定型,最终在清代登峰造极成为“挠乱天下”的千古罪人。这一演变绝非偶然,而是正统观念深化、民族心理变迁与民间文艺塑造共同作用的结果。

曹操评价史揭示了一个深刻的历史哲学命题:历史人物的形象永远处于被重新诠释的过程中。东晋习凿齿撰写《汉晋春秋》时哀叹“吴魏犯顺而强,蜀人杖正而弱”,己预示道德评价将超越事功评价;而明代罗贯中将曹操置于忠奸冲突的戏剧框架中,则使文学真实逐渐取代历史真实。这种重塑过程本身,成为我们理解中国政治文化变迁的重要窗口。

当我们在洛阳曹操墓遗址前驻足,或许应超越简单的“英雄”或“奸雄”二元判断,回归唐太宗相对公允的评断:“一将之智有余,万乘之才不足”——承认其非凡才能,亦不避讳其历史局限。曹操的历史形象嬗变证明:评价一个复杂历史人物时,重要的不是得出确定结论,而是理解评价背后的时代语境与价值取向。在永恒的重评中,历史才真正活在我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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