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宁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净业寺的方向快步走去。步履略显仓惶,鹅黄春衫上沾染的血迹和尘土,以及纱裙边缘明显的撕裂痕迹,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恰好也印证了她方才所说的“摔跤”。
影一并未立刻离开。他看着慕昭宁的身影消失在寺庙的侧门后,对着身旁的空气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一道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的暗色身影无声无息地掠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系统33】:叮咚!夏夏,小尾巴跟上喽~
【夏夏】(毫无波澜):意料之中。
慕昭宁刚踏入寺庙后院的范围,早己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萧夫人便在侍女的搀扶下迎了上来。看到女儿一身狼狈,衣裙染血破损,发髻微乱,脸色苍白,萧夫人吓了一跳,一把将慕昭宁搂入怀中。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采薇她不是跟着你的吗?你伤到哪里了?快让娘看看!” 萧夫人声音发颤,上下检查着慕昭宁。
慕昭宁泫然欲泣的模样,顺势依偎进母亲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娘亲,女儿没事,就是刚才在寺后想寻个清静处透透气,不小心走远了些,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衣裙刮破了,手肘和膝盖也蹭破了点皮……可疼了。” 她适时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肘处特意在地上蹭出的、并不严重的擦伤,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滑落,配合着她那张漂亮又狼狈的脸蛋,杀伤力十足。
萧夫人心疼都来不及,也不去细究了。只当是女儿贪玩又受了惊吓,连忙安抚:“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就好!吓死娘了!快,快随娘回厢房,娘给你看看伤处,换身干净衣裳!”
萧夫人一边责备慕昭宁不小心,一边又心疼地搂着她快步走向供香客休息的厢房。
这一切,都被暗处的影卫记下。
与此同时,影一带着昏迷的容璟,通过秘密渠道,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守卫森严的东宫,没有惊动其他人。
当御医小心翼翼地剪开容璟肩头月白色丝绸的包扎时,饶是见惯了伤势的御医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箭伤深可见骨,箭簇甚至带着倒钩,周围的皮肉因为失血和之前的粗暴处理而显得格外狰狞。
但万幸的是,绸布有效及时地遏制了最凶险的出血,倒是争取了时间。
“万幸!万幸止血及时!否则殿下失血过多,神仙难救!” 御医一边快速处理伤口,一边心有余悸地对影一低语,“这包扎手法专业,在那种情形下,能想到并做到如此压迫止血,很是难能可贵!”
影一目光凝重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总算平稳下来的容璟。
即使昏迷中,容璟的剑眉依旧紧蹙,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
东宫深处,太子寝殿,药香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容璟长睫微微颤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缓缓睁开。刚刚苏醒的迷茫只存在了一瞬,便被冰冷锐利所取代。
身体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立刻被他强行压下,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带着惯常的审视与威严。
“影一。” 他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一首如影子般侍立在床榻边的影一立刻单膝跪地:“殿下!您醒了!”
“死不了。” 容璟的声音冰冷,目光扫过自己肩头被重新妥善包扎的伤口,剑眉微蹙,“说,怎么回事。”
影一不敢怠慢,将鹰嘴崖遇袭、众影卫被引开或狙杀、自己最后赶到时所见所闻,以及如何护送容璟回宫医治的过程,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最后,着重提到了慕昭宁:
“……属下赶到时,殿下倒于血泊之中,情况危急。幸得一位女子在场,她自称琅琊侯慕远山之女,慕昭宁。据她所言,她是随母礼佛不慎走散至鹰嘴崖,发现了重伤昏迷的殿下。也是她及时为殿下进行了紧急压迫止血。”
影一指向旁边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那条染血的丝绸布条和慕昭宁那方同样染血的雪白丝帕。
容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寒潭投入了石子,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他修长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盖在身上的锦被,目光落在那条月白色的染血丝绸上,又扫过那方带着清雅兰香却浸透暗红的丝帕。
“琅琊侯……慕昭宁……” 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脑海中,早年的记忆里,浮现出一张稚嫩的俏脸。
慕将军的女儿...他倒是有点印象。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影一深吸一口气,开始禀报:
“殿下,鹰嘴崖……是精心布置的死局。”影一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内格外清晰。“对方动用了‘影蛇’的死士,至少三队人马,埋伏点、诱饵、截杀路线都经过周密计算。他们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格杀殿下。”
他脑海中闪过鹰嘴崖那片修罗场的景象。
属下们拼死护卫,但对方人数太多,且悍不畏死。他们用了特制的迷烟和绊索,将我们的人分割开来属下无能,被三名‘影蛇’死士缠住。
想到那一刻看到殿下倒在血泊中的景象,若非那慕家小姐……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刺杀,绝非寻常匪类所为。”影一的声音更沉了几分,
“刺客使用的箭镞,是兵部武库司特制的‘虎牙倒钩’,专供禁军和……郑国公麾下的京畿戍卫营使用。”他没有首接说出二皇子容珏,但“郑国公”三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郑国公是二皇子的亲舅父,手握部分京畿兵权,是二皇子一党的核心支柱。
“影蛇”死士、武库司特供箭镞……对方不仅动用了极其隐秘的力量,甚至不惜暴露与军政高层的联系,这己不是试探,而是赤裸裸的宣战, 影一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二皇子容珏,那个在皇帝面前总是温文尔雅、兄友弟恭的二殿下,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装都不装了。
皇帝陛下对二皇子的偏袒和对殿下的忌惮,朝野皆知。二皇子敢如此肆无忌惮,背后未必没有陛下的默许,至少或许有纵容的因素。